这一刻，修罗是冷血的，却又充满柔情。</p>
徐越的表情愣住了，血黯的剑颤停止了，一旁的红袖轻轻捂着嘴，双眼瞬红，已经知道姜离将要做什么。</p>
自己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p>
“不……”</p>
“徐越。”</p>
姜离将徐越下意识的拒绝打断，随后将血黯剑递到了他面前，轻轻摇了摇头。</p>
二人就这样无言地对视着，这也是百年后，徐越与姜离最多的交流方式，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做什么，只一个眼神，二人就能懂对方心中所想。</p>
而看着眼前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徐越耳边的杀喊怒吼和妖魔咆哮都渐渐消失了，只有一段段内心深处的回忆，不断涌现。</p>
“你就是最近名声大噪的徐越？吾乃荒古姜家之长子，姜离，特来赐教！”</p>
初次见面，姜家的骄子是那么桀骜不驯，意气风发，与其他仙域的天才，并无两样。</p>
“可恶……竟然……输了？你这年龄，怎么可能是天玄境！不过我姜离说话算话，愿赌服输，从今以后，加入你那什么晓组织就是了！但叫你老大，就别想了，这辈子，我只会叫你名字。”</p>
战斗结束，姜家的长子虽然被徐越使诈打趴在了地上，不过那份傲气依在，不曾低头。</p>
“剑？给我的？我看看！这……好剑啊！出自哪里……啥？域外！？”</p>
初得血黯的青年先是兴奋，随后震惊，不过依旧咬牙接过了长剑，称自己有信心降服这妖魔邪兵。</p>
画面一转，北海群岛，月下谈心。</p>
“徐越，你和牧天他们，真的再无余地了吗？我……实在不愿意看到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你问我？那还用说！他们要动你，必须从我身上跨过去！只是，红袖她似乎……唉，我真的好爱她，明天的婚礼，我也不知该不该去。”</p>
一声苦叹，仿佛划过了时空，让世界一下子过了百年。</p>
再次看到姜离时，他早已不再是原先的模样，而是变得冷血无情，杀伐果断，仿若从地狱归来的修罗，让人胆寒。</p>
“还好？”</p>
倚帝山山巅，血色身影挡在前方，直面强敌，让人安心。</p>
“左青玄，你愧对徐越，当诛！”</p>
仙国之上，修罗之吼极其愤怒，为徐越鸣不平。</p>
“漂泊多年，无物相送，抱歉了。”</p>
圣山之侧，婚礼的殿堂上，姜离第一次露出了腼腆的神色，让蓝如烟都为之好奇，瞪大了蓝眸，多看了几眼。</p>
最后，当所有喜怒哀乐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就化成了眼前这个脸无血色，消瘦不堪的男人。</p>
对自己最为愧疚，无法释怀的人是他。</p>
倚帝山上，第一个赶到的人是他。</p>
百年来，疯狂屠杀各宗弟子，为自己报仇的是他。</p>
不管有多么凶险，站在自己身旁最近的人，还是他。</p>
这时候，徐越才恍然发现，似乎不论情况如何严峻，只要有姜离在，他都会安心，不论自己与他人如何争吵，姜离，也始终是最支持自己的那一个。</p>
“我……”</p>
徐越哭了，就那样安静的哭着，没有嘶吼，没有痛泣，只有滚烫的热泪，混着鲜血不断滴落。</p>
“好了。”</p>
姜离笑了，隐约间，可以看出百年前那俊朗高傲的模样，轻声道：“天泽快到了，莫要迟疑，否则一切皆晚，方才白浪逐已经让我愧疚万分，你就别再让我抱憾而去了。”</p>
姜离将已经安静下来的血黯剑再次一推，推到了徐越胸前，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说道：“老大，接下来，靠你们了！”</p>
“不用你说！！”</p>
徐越悲愤一吼，一把接过血黯，脸庞还淌着泪水，耳边回荡着众人的呼喊，反手一掌，拍在了剑身之上。</p>
“【万灵血阵】正在触发，宿主列出惊天血阵，可瞬间献祭并收集无数活人的精血。”</p>
和在倚帝山的那次一样，这一次的万灵血阵，依然是反其道而行之，逆向摆阵，作用，就是要吸干剑身上的所有血气，让它恢复最初的样子！</p>
“不要啊！！”</p>
红袖泪崩了，不顾一切地扑来，要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p>
可姜离却早有准备，手中血气翻涌，一掌拍飞了红袖，并对梨花带雨的她，露出了抱歉的神色。</p>
砰！</p>
血色六芒星翻转了，像在血黯剑身上开了一个大洞，猩红的血气瞬间喷涌而出，隐约中，似乎还可以听到痛苦的惨叫。</p>
“噗……”</p>
一旁的姜离也猛地口吐鲜血，七窍流红，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顿入濒死之际。</p>
“徐越你在干什么！姜离！！”</p>
不远处的莫道终于察觉到了这里的情况，急忙转头怒吼，却被无数的魔影缠住，脱身不得。</p>
“咕噜……”</p>
很快，或许连三息的时间都不到，血黯剑中所有的血气就已经被抽干殆尽了，原本鲜红黑亮的剑身变得斑白无比，那藏于剑体中的懵懂剑灵，也渐渐暗淡，眼看就要逝去。</p>
“对不起……”</p>
这一刻，姜离那万年不变的死人脸终于表现出强烈的不舍之情，颤抖地伸出手，用力握住剑柄。</p>
再怎么说，这也算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和伙伴啊！</p>
“嗡……”</p>
血黯剑微鸣，现在的它也已经不再惧怕姜离了，反而只要被他握在手中，就有一种无以言说的满足之感。</p>
下一息，正如姜离所料，无形无质的黑气开始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渗透进剑身，要将血黯染成黑色，重新化为邪兵。</p>
姜离本人，也油尽灯枯了。</p>
“走吧。”</p>
血气枯败，肉身崩坏，已经半跪而下的他最后一次抬头，看着徐越，轻轻吐出两个轻若鸿毛，又重若泰山的字。</p>
“撤退！！”</p>
徐越无法直视这个画面，立刻撇过头去，淌泪大吼，声音中的悲痛和伤感贯穿心灵，让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恸哭，泪洒长空。</p>
“走！快走！”</p>
“抓住红袖！!”</p>
“撤！”</p>
“走！莫道！给我走！！”</p>
“拉住他！撤！”</p>
“快走啊！”</p>
夏惊仙架着红袖，天瑶圣女抱着牧初璇，麒麟子拉拽着莫道，伏天背着林平，辛灵和蓝如烟相互搀扶。</p>
他们飞掠过徐越和姜离二人，却只能再看一眼曾经生死与共的伙伴，哪怕说两句道别之语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天泽，越来越近了。</p>
周围，魔影再次围了上来。</p>
“准备好了吗？”</p>
徐越哽咽，可变成干尸模样的姜离，却已经无法再回答他。</p>
“兄弟！走好！！”</p>
“【拷贝猫】正在触发，宿主发动此卡后，可视做墓地里任何一张卡并使用。”</p>
“宿主正在选择……”</p>
“宿主选择：【连锁破坏】！”</p>
唰！</p>
“【九秘·兵字秘】正在触发，宿主可掌控一切物品，甚至可以控制敌人的兵器。”</p>
一张卡，闪烁着光芒，出现在徐越手中，与此同时，他运转兵字秘，一把抓住了因感染了妖魔之息，再次变得狂暴不堪的血黯剑，随后，一拳锤下！</p>
“【连锁破坏】正在触发，宿主在攻击时，可以连锁破坏掉与当前目标紧密相连，性质相同的事物。”</p>
轰隆！！！！</p>
万兵阁，炸开了，无数邪兵毫无征兆的碎裂，如同最残忍的烟花，参杂着那一丝微不可闻的血气，绽放在这宇宙的最深处，也如一把把尖刀，刺在徐越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