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p>
听到问话，祁正天似是无言以对，冷哼了一声后，撇过头去，不再多言。</p>
确实，这位牧天神宗的宗主，从战斗一开始都是冲在最前面，打最硬的仗，受最重的伤！</p>
“我只是……”</p>
段无涯抬头看了眼南边，他的宗门和家族还在那里，由于地处天州，尚未受到天魔神煞大阵的波及，但他这个宗主，却没能在这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守在宗族，甚至现在，似乎也没有时间回去交代后事了。</p>
“唉，罢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p>
最后，这位牧天神宗的雄主微微一叹，打消了所有念头，迈进了血池。</p>
“徐越！你看扁我百凌了！”</p>
海天城的城主百凌也在这时想起了当初倚帝山大战时，徐越对他的冷嘲热讽，此时低喝一声，果断跳了进去。</p>
“我们也走吧，莫要让人轻视！”</p>
紧接着，又有几个性情刚烈之人，挺起胸膛，踏进水中，路过祁正天时，还狠狠瞪了他几眼，心有不满。</p>
“吾等也并非怕死，只是心中还有牵挂之事，还望诸位莫怪。”</p>
还有一些人，态度稍好，朝着血水中的四镇守护之族等人抱了抱拳后，默默入阵。</p>
很快，血池内的空间就已经被沾满，除了最强一代外，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天玄境强者都进了阵中，让人震撼。</p>
这，可是仙域全部的高端战力啊。</p>
轰隆……</p>
这时，天边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大，人们转头看去，发现封天阵那降下的帷幕果然被一股股黑气所挡住了，就像射进浓雾里的光，在刺破黑暗，艰难前行。</p>
“天魔神煞大阵……”甘清等人看着那浓郁的黑暗，不禁低语，心中微颤。</p>
“时候差不多了。”</p>
常老也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双手掐诀，开始催动自身的生命力，勾动阵法。</p>
其他人也纷纷照做，有的眉心逐渐发光，闪烁着强盛的魂光，有的丹田缓缓转动，流露出惊人的灵力，有的心脏开始狂跳，迸发出蓬勃的生机！</p>
每个人，都在为阵法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本源，流进阵胚之中，让里面的血液都不再湛蓝，而是透明又充满闪亮，看起来神圣无比。</p>
嗡嗡！</p>
蓝如烟所化的两颗定魂珠也在此时开始飞速旋转，如搅水之龙，翻动着血液，溅起着水花，渲染阵中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沐浴圣血，与阵合一。</p>
眨眼间，所有人身上都沾满了血液，淋淋漓漓，但这场面，却没有一点惊悚之感，反而充满了悲壮和肃穆，侵蚀着众人的心灵。</p>
“要来了。”</p>
常老低语，其他人默然。</p>
下一瞬，献祭，开始了！</p>
轰！！</p>
封天阵阵胚猛地绽放出无量仙光，直接淹没了众人，像一只饥饿了一个纪元的神兽，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贪婪地吸取着阵胚里的众人！</p>
“啊！”</p>
有人看着自己那瞬间消融的身体，感受着那非人的痛苦，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但更多的人，还是微微低头，看着血水中倒映着的面孔，回忆着自己的一生。</p>
当血光逐渐覆盖常老的全身，恍惚间，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群人影，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手中拿的是破烂的兵器，身上穿的是腐朽的铠甲，但眼中却有强盛的光芒，此时手拉着手，肩扛着肩，互相扶持，齐齐站在一片废墟之上，直面着深不见底的深渊。</p>
“老战友们啊……”</p>
常老不自觉热泪盈眶，这一刻，他仿佛终于不再是那个受众人倚仗的老者，而是那群开荒者的一份子，那里，才是他的归宿。</p>
“一个纪元了……你们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只我一人……留守如此之久……今日……终于团聚了……”</p>
常澈老泪纵横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后身体彻底融于光阵之中。</p>
“我们也走吧。”</p>
甘清和荒天对视一眼，互相点头，他们早已并肩作战无数年，心中的默契，无需多言。</p>
“爹爹……哥哥……萧护……香儿……没给你们丢脸吧……”</p>
随后，就是遍体鳞伤的伏香，对她来说，最亲近的几个人都已经逝去，她对这个世界已没了留念，此时安然消失在仙光之中。</p>
“晴儿，烟儿，爹爹对不起你们……若有下一世，你我生在平凡家庭，可好？”</p>
心灰意冷的蓝万初也低头喃喃，手中法印加快，全力催动灵力，似乎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世间，只为去那个世界。</p>
“段无涯！”</p>
祁正天踏着仙光，踩着血水，走到段无涯身旁，伸出拳头，狞笑道：“年轻时候败给过你一次，这后面竟再无交锋的机会！若再活一世，吾绝不会遵守祖宗那些条条款款，定要带着族人，走出横断禁域的大山，与你涿鹿争霸！”</p>
段无涯转头，看着这位亦敌亦友的壮汉，嘴角一弯，伸出拳头与对方碰了一下，笑道：“那就等你，也让你尝尝，我牧天神宗的手段！”</p>
“哈哈哈！好！”祁正天大笑，似乎已经释怀。</p>
不远处，玄零看着惺惺相惜的二人，撇嘴道：“哼，牧天神宗的手段？又阴又狠，有什么好吹的……”</p>
在他旁边，羽神宗的宗主华神羽嘴角微抿，轻笑道：“不过，这样一个人，若是朋友而不是敌人，那还不错。”</p>
玄零耸了耸肩，不置可否。</p>
“唉，只是对不起老祖宗啊！赚了那么多钱，却没命花了。”玉无双苦着脸，心中还在惦记他玉宗积累的泼天财富。</p>
“但你玉宗在此次大战中的贡献，可谓惊为天人，没有那些灵玉的支持，仙域恐已落败，没有什么对不起的，相信你们玉宗的老祖，也不会怪罪你。”颜如月打趣，事到如今，她也轻松了下来，不再愁眉苦脸。</p>
“没错，我们真正对不起的人，恐怕只有北海的子民了吧……他们这次本没有被妖魔入侵，也没有受到天魔神煞大阵的影响，但封天阵只覆盖天州，一旦罩下，他们就会被排除在外……唉……”流月湾的成罡叹气，身为北海的巨头，他对那里的遭遇，自然痛心疾首。</p>
“阿弥陀佛，生不可喜，死亦不可悲，北海之众生，乃为仙域所牺牲，相信他们，会谅解的。”枯石院的智空大师盘坐在仙光之中，身体已经消融了大半，但他依旧面色悲苦，宝色庄严，手中佛珠转动，嘴里妙语连珠，在为众人超度。</p>
“真想再看看，那被修复后的大好河山啊……”有人喃喃，面色悲伤，消失不见。</p>
“留给后人去看吧。”有人微笑，缓缓闭目，拥抱仙光。</p>
一阵成之，众生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