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的突然失踪,仿佛是落在海里的雨滴,让他无迹可寻。
最近两天是高考状元庆祝的日子,拿了南巡前十,可以出城了,也可以拿着通行证做一笔黑交易。
这事虽然南巡法律中明令禁止,但是城主本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来是考到前十是学生自己的本事,通行证是怎么用全然不听别人怎么说,那是学生自己的事。好歹已经成年,少说也得自己做回主。
二来是作为城主,他这方面也有一定的需求,对方要是卖个面子,他倒是可以让保对方在南巡城里过得舒舒服服,不愁吃喝穿祝
李俊考到南巡第七,那是天大的好事,陈孝长为他高兴,成绩刚出的那会,陈校长躺在床上,夜里根本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李俊出城时的风光样。
想着给李俊备件礼物,让他留作纪念,出城后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唉~”
陈孝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通行证。
想起李俊刚入南巡那会,就坚定的告诉他,自己要出城。
那双阴云层层的眼睛背后,一个无比娇嫩的心,在滚烫的枷锁束缚中,猛烈的挣扎。
出南巡,不是为了别人口中所谓美好世界的憧憬,他从没这样想过,出城仅仅是为了挣脱过去枷锁的束缚。
要么冲破牢笼迎接新生,要么就此沉寂堕入深渊。
他别无其他选择。
陈孝长起身,把通行证夹进《半书先生自传》中,塞入抽屉,走到房间门口,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匆匆返回,又把通行证拿了出来,放进格子衫的左内胸兜,轻轻捂了捂。
两天前,李俊刚失踪那会,李民就找到了他,他告诉自己的儿子被人绑架了,对方让他拿着通行证去赎儿子。
起初,陈孝长根本不可能相信李民的话。
但是一个嗜赌成性的酒鬼,没有了酒和赌资,将会拥有世上最可怕的理性,这种理性甚至会为了最深沉的欲望而欺骗自己。
李民身上有多处的被棍棒击打后鼓起的青瘀,他在门口的大雨里已经跪了两天一夜。
他不是跪在陈孝长的家门口,他是直接跪倒在陈孝长的良心上。
这一切让陈孝长很难相信,这不是一个父亲浪子回头的觉悟,而是一个嗜赌成性的酒鬼为满足自己欲望而生成的毅力。
所有嗜赌成性的酒鬼的眼中,永远只有两样东西,钱和酒。但是一旦他那深沉的内在的欲望被一种伟大的情感所克服,那钱和酒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陈孝长相信李俊口中所说李民泯灭人性的恶行的真实,也相信李民这两天一夜而来的行为。
他手扶着楼梯的金属护栏一步步下到二楼,看见前屋房间的窗帘上长出了一个小豆豆,前脚轻踩,后脚微抬,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单手从窗帘底下悄默伸进去,连着勾起窗帘,一把突然抱起了儿女。
“啊1
澜澜惊叫一下,小裙子底下腿,像是踩着自行车车x飞速转了起来。
她向后一仰着脑袋,嘟嘟的小嘴往里吸气,像气球一样把两个腮帮子吹了起来,眼神跟腿似的,一下一下朝陈孝长瞪去。
“爸!你又吓我。”
陈孝长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脑袋上,摇了摇说道:“爸爸晚上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澜澜屁股朝陈孝长的肚子一顶,从他怀里头蹦到地上,落地撅着屁股,双手岔开高举,像是在奥运会上完成最高难度的体操表演似的,接着又原地转身一蹦,双手叉腰挺胸,小脑袋微微上仰。
“害怕就是小狗。”
“那我可走了,晚餐能自己搞定吗?”
澜澜拍了拍胸脯。
“不能搞定就是小狗。”
“爸爸,去陪楼下叔叔出去一趟。”
一提到家门口的那个邋遢大叔,澜澜歪着脑袋,好奇的大眼睛弹出两个大大的问号。
“爸爸,那个叔叔为什么要跪在我们家门口呀?”
陈孝长上前,捏住女儿的小鼻子,轻轻往后一拔,露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恐吓道。
“他犯了错,老天爷正在罚他呢?”
“他犯了什么错?”
陈孝长嘴角一翘。
“我告诉你,你也肯定也会跟着犯错,到时候老天爷就要罚你了。”
“啊!那我不要知道了。”
澜澜捂住耳朵,摇着脑袋跑到楼梯口,老天爷在这个七岁的孩子心中比地府的阎王还要严厉。
借老天爷来管女儿,这是他常用的手段。
“爸爸,早点回来。”
澜澜向头受到惊吓的小母牛,在受到惊吓后,匆匆挥手跟父亲告别,双腿像是安了马达,嘭嘭嘭!踩着楼板,飞到了三楼。
陈孝长笑了笑,走到楼道口准备下楼,顶上三楼的铁栏杆处钻出一个小脑袋,悄咪咪的打量着他,他一抬头,小脑袋又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