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惊动宫闱的消息,自然最先传到长门宫,王皇后正在看宫娥们给三公主做衣裳,外头就进来人告诉了她此事。
“启禀娘娘,官家下旨,您身子已然大好,今年的亲谷礼,照旧还是由您操办。”小内监垂头而立。
王皇后眼眸一亮,只是道“知道了。”
但是小内监并没有退下,还是站在原地,王皇后只道奇怪,遂问道“还有别的事儿?”
“官家颁旨,让二公主搬到昭阳殿去住,不必再回英和宫了。”
王皇后一愣,不禁冷笑了一声,好啊,真是好手段,沈群梅,还真是我小瞧了你。她旋即抬头,笑着看向小内监,“去吧,自己领五十大板,以后不用近前伺候了。”
小内监冷汗湿透了衣衫,他心里只道,还好只是五十大板。要知道,上一个禀事的太监说错了话,立时绞杀。他千恩万谢地磕了一个头,退了出去。
“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对?”一身量打扮与其他人具不相同的宫娥走上前来,躬身问道。
“巧萃,你说,沈群梅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官家把二公主交给了她?”王皇后凝眉思量。
巧萃眼珠一转,方道“应该不会吧,官家的心意,谁能左右。”
王皇后微微摇头,“不对,她自知亲谷礼她没可能再主持,所以故意跑到官家面前去问亲谷礼的事儿,就是为了让官家亲口说出,不能再由她操持这句话,如此一来,官家碍着沈可人的面子,也要给她补回来,有失有得,才是御下之道,而这个节骨眼……”说到此处,王皇后粲然一笑,恍然大悟。
她旋即看向巧萃,轻轻道“尤济事一党尚未彻底连根拔除,英和宫尹南天的兄长尹出云早就被官家怀疑,如此一来,依照官家的性子,自然要给二公主找一个合适的养母,嘶,她好大胆。”
最后一句话,是夸,也是骂。
巧萃自然也听出端倪,紧接着道“娘娘,那咱们怎么办?”
王皇后看了看正在做衣裳的宫娥,温和道“无妨,养个闺女,深宫寂寞久了,她生不出孩子,如何帮她兄长立足,你待会去寻同样的布料,再多找些能赏赐的东西,送去昭阳殿,礼数上不能差。”
“奴明白了。”
说到这儿,王皇后心里一沉,又道“马上就是亲谷礼了,你替本宫去请示一下官家,本宫今年想办一个谷节文章会,让东都的青年才俊都参加,也算是给社稷增添朝气。”
“是,奴这就去办。”
“皇后说的?”皇帝看着大责太监问道。
“是皇后身边的巧萃来禀报的,她人还在外头等您的批示。”大责太监指了指殿外。
皇帝顺着他的手看了看,方道“这是个好事儿,皇后费心了,只不过文章会要办,肯定要邀请一些有名的才俊,你去通传长门宫,文章会,可以办,但是需拟定名单,见了名单,朕才能颁旨。”
“是。”
“等等。”皇帝一顿,大责太监立时定住,忙回头问道“官家还有什么吩咐?”
皇帝思量许久,最终只是摆了摆头,低眼道“诏令文司,传朕口谕,命文嗣院、御照司同拟名册,这样的小事就不必劳烦皇后了。”
大责太监何等老辣,不过眨眼功夫便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只得称是退下。
旨意传到长门宫,王皇后心里也懂得皇帝是怕自己在这名册上动手脚而已。文章会一事,干系大魏的才子盛名,就算这名册不由她做主,料想文司上下也都该明白,谁的名字应该出现在上面。
“不过这倒有点不像咱们陛下的做派。”王皇后轻轻摇头。
巧萃不解,遂问道“娘娘何出此言?”
“口谕传到文司,见不到圣旨,朝廷要办盛会,哪能不下圣旨就着手准备呢?”王皇后莞尔,“我倒要看看,文司上下怎么差办。”
这件事着实令文司棘手,文嗣院大博士薛赫急召群臣商议,谁也难琢磨透皇帝的心思。
“我倒认为,咱们依照口谕拟定名册便是,网罗东都的才子,咱们文嗣院还担心找不出人吗?”一位佥事坦言道。
“这个节骨眼办文章会,焉知不是另有深意?”提笔主簿有些疑虑。
薛赫一时间也难以按定主意,的确,刚刚才平息了尤济事一案,大魏朝廷动了许多根本。此番文章会看似是为了文人所办,意在光大文章、评定新秀,可是口谕所传,是要“洛阳才子”。如今,帝疑君窦,多少才子都隐没不发,纵使文嗣院能够选出来,恐与会者也寥寥无几。在薛赫看来,文章会是为了收揽文人之心,为朝廷淘选能用之人。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通报一声,“御照司司鉴到。”
薛赫连忙起身,催促相迎,“快请赵司鉴。”
先帝为求政务公正,特设御照司,协理各部处理政事,又与御史相区别,御照司并不是言官,仅仅是起到过程监督的作用而已。
话音落后,左右相继起身,一齐候着赵司鉴。
这赵司鉴名为惜宁,年纪不过三十,却颇有才干,官场之上洞明八方,做事从不拖沓,不朋党、不亲附,皇帝十分信任他,才命他管理御照司。而他的另一重身份,便是已故的赵妃之弟,当今二公主的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