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中也有泪花,却咬牙不让它落下来。
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那就是一步步目睹自己走向深渊,然而却无力改变。
身体生病了,有康复的可能。
可心生病了,想要痊愈太难了。
尤其是,这还只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这还是一个百废待兴,正在腾飞的国家。
左荔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悲伤,眼泪却先掉出来。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悲伤,但就是忍不住。
少年不哭,那她就替他哭吧。
左荔使劲儿薅他的头发,将他头发揉成了一团鸡窝,语气更咽:“是病,那就治。你才多大,就觉得自己好不了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左荔声音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她眼眸中有水光,瞪着他时却充满了力量:“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妈妈,我既然成为了你后妈,你就是我的崽。
哪怕别人都不管你,所有人都不相信你能好起来,我也不会放弃。所以,顾岁阳,你也不能放弃。你总不能比我一个女人还不如吧。”
顾岁阳呆呆地看着她,一种陌生的情感在内心涌动。
大概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刻的左荔,浑身上下在发着名为母爱的光辉。
他嘴唇颤动了一下,将左荔的手握住,将脸贴在她的掌心。
他眼中迷茫散去大半,可还一些。
因为他在想,如果妈妈还在,应该会像左荔一样,相信他会好起来。
妈妈。
他这一刻,突然理解了二哥顾季星的偏执。
他坚信妈妈会回来,是不是就是因为,妈妈也像左荔一样爱着他们每个孩子
顾岁阳离开后,左荔心情很沉重。
顾岁阳这种情况,并不是说几句打气的话就能够解决的。
需要专业的心理治疗,外加家人的理解和陪伴。
而顾飞沉如果还是那样强势,怕是不行。
左荔想到这里,立刻就坐不住了。
她出了房间,站在二楼栏杆处,问在客厅忙碌的佣人:“先生在哪里”
佣人恭敬回答:“先生在书房。”
左荔立刻应了一声,也不管自己刚醒的形象,就快步往书房而去。
“叩叩”
敲响书房的门,左荔轻声道:“顾先生,是我。”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就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窸窣的开门声,门从里面被打开。
里面没开灯,窗帘也都拉上了,漆黑一片,站在门口的顾飞沉,并没有让左荔进去的打算。
左荔有些失望,毕竟书房这样的地方,是属于顾飞沉的私人空间。
他不允许她踏足,就代表他始终坚持着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
“有什么事吗”
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让左荔呆了一下。
紧接着,她就闻到了极其浓郁的烟味。
——他在书房里面抽烟。
“抱歉。”顾飞沉说了一声,从书房中走出来,关上门,解释道,“里面味道不好闻,我们就在这里说话吧。”
他克制有礼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离左荔稍微远了一些。
可哪怕这个距离,左荔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
可想而知,他之前抽得有多凶。
左荔手紧了紧,突然鼓起勇气注视着顾飞沉的眼眸,问道:“顾先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岁阳的事,是吗”
顾飞沉眸光陡然变得深邃了几分,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却没有回答。
左荔控制住因为紧张,想要移开的视线,继续道:“你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夫妻,我可以帮你。我也是岁阳的继母,我也会帮他。”
所以,你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和我一起帮助岁阳吗
这句话,左荔没说出来,但她知道,顾飞沉明白她的意思。
左荔说完,就看着顾飞沉,等待着他的回答,就像是一个在法庭上,等待法官裁决的罪犯。
她想,她还是想要跨过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
她想要和顾飞沉,真的成为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