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京营弊病(1 / 1)

皓月当空,群星闪耀。

长长的青石道上,赵恒在前,赵旭再后,两人一前一后,慢悠悠的向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是躬着腰,手提灯笼的大楚内相张楚。

街道两旁,正在打扫地面的小黄门们见到这一对父子从远处走来,慌忙躬身行礼,悄无声息的避到一旁,生怕惊扰了陛下的兴致。

“旭儿,单看战报,朕已能感受到其中的风险,不过,朕听闻,此次剿匪,你对那些士卒的赏银远超往日规格?”

赵恒背着手走在前面,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

“父皇,你听儿臣狡,解释。说实话,儿臣也没想到此次剿匪竟然能搜出这么多赃银来。”赵旭苦笑着道,“不过,在出兵之前,儿臣就已经答应了将士们,此次所得缴获的金银,他们可以分得五成。若非拿钱财激励,儿臣也指挥不动这群兵油子啊。俗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当时儿臣反悔,恐怕士卒心中皆有怨言,如果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甚至还会引发兵士哗变,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赵恒不置可否,道:

“京营士卒骄横,朕心中自是有数,只是让朕没想到的是,区区一群盗匪,竟然能够积攒下如此数目的金银,实在出乎了朕的意料。”

话虽如此说,可赵恒心中还是有些埋怨。

这小子,大手大脚的,也不知道替他老子省着点花,抚恤伤亡士卒的赏银规格竟然那般高,阵亡者二百两白银,啧啧……

他身为楚国皇帝,虽然久居宫禁,但对于白银在民间的购买力,还是有着相当了解的。

十五万两白银就被这小子给大手大脚的花出去了,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十五万两啊,对于大楚朝廷来说,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办一些小事了。

只是,这银子被这混小子给发下去了,他这个身为君父的,难道还能收回来不成?

这个小兔崽子,朕的银子啊!

一想到这里,赵恒就气得有些牙痒痒,但偏偏还说不出什么来,否则传到外面去,就是君主刻薄了。

“不过父皇,除了金银大部分封赏给士卒外,其余诸如珠宝玉器、丝绸绢帛、各类杂物等都没有动过,这些加起来在二十万两左右。儿臣已让可靠兵士守住了库房,只等户部前去领取了。”

听着赵旭的口气,赵恒就知道自己这位便宜父皇在想着什么,连忙小声道。

再加上那两成金银,总价值差不多在二十五万两左右,足够封住户部那些守财奴的嘴了。

想到这里,赵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老三,经过剿匪一役,你觉得这京营是否可堪大用?”

赵旭闻言,思忖半晌,方开口道:“父皇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赵恒轻哦一声,似笑非笑道。

赵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父皇,假话是,京营虽烂,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真话是,京营烂透了,根本没得救!”

听着自家儿子的话语,赵恒的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

对于京营的情况,他多少有些了解,但却完全没有料到,赵旭对京营的评价竟然这般简单粗暴,这般……不留余地。

“真这么糟糕?”

问罢,赵恒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真……没得救了?”

话音未落,赵恒摆了摆手,又道:

“罢了,旭儿你不用说了,朕心中早有答案,又何必再问你一遍?”

赵旭张了张嘴,看着眼前那道萧索中带着一丝暮气的身影,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神京大营,是太祖时期建立起来的京师卫戍部队,除了用作拱卫京师之外,还是太祖直接掌握的常备军,在大楚建国初期,也曾立下过赫赫战功,堪称齐国第一强军。

无论是缅国,还是齐国,上到将官,下到士卒,无不闻京营而色变。

然而,时移世易。

大楚如今已经建国两百多年了,而京营也早已不是那个让敌国为之丧胆的京营了。

剿匪时,赵旭也曾忙里偷闲,向高义这个京营的老人询问了京营如今的状况。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吃空饷这还是其一,军械、马匹都以次充好,相对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最可怕的,则是京营士卒被充作临时的劳役苦力,被京城勋贵们征召过去,修建自己的园林别墅去了!

这京营兵将,到底是天子掌握的军事力量,还是勋贵官员们的私奴?

当时,从高义嘴中听到这番话时,已然让赵旭惊得后背冷汗直冒。

现在,赵旭将这番话转述给赵恒,也令这位九五之尊出离了愤怒。

“旭儿,那高义所言,是真是假?”

赵恒罕见的露出了愤怒的情绪,冷声问道。

赵旭平复了一下心绪,拱手道:

“父皇,高义此人或许言语中又不实之语,但从此人尽心尽力剿匪一事,儿臣可以保证,他的话至少有八成左右是真的!除此之外,儿臣手下有一人名唤林冲,曾在齐国禁军中为教头,也道若论精锐,我大楚京营士卒远不如大齐禁军。”

赵恒闻言,脸色变了数变,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示意赵旭莫要再说了。

赵旭仿佛没有看到赵恒的动作一般,踏前一步,沉声道:

“父皇,如今诸国并立,大争之世,而据儿臣所知,我大齐除了曲镇南和关辅国两位将军统领的边军之外,竟然再没有一支能够一战的精锐了。可敌军一旦攻破边关,神京将无险可守,无兵可防!故儿臣以为,整顿京营,已是刻不容缓之事!”

赵恒脸色微微一变,沉吟道:“旭儿,你想整顿京营?”

赵旭的声音清冷而坚定。

“父皇,儿臣本来没想那么多。但此次剿匪时京营士卒的状况,以及高校尉所言,让儿臣不得不忧心京营现状。单就荆山贼寇一事,京营接二连三剿匪失败,若儿臣不以重金激励士气,恐怕此次也是有败无胜之局。

遥想当年,我太祖太宗两位先皇,设立京营,追亡逐北,与诸国争锋,破滇国于西南,逼齐国割三府,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豪气!可如今的京营,却如同一只病入膏肓的雄狮,连身旁的鬣狗都无法赶跑,更遑论守卫领地,与其他野兽相争?

经此一事,儿臣这几天便思量着,京营既然病入膏肓,那想要让其恢复昔日的雄风,就必须下猛药、去沉疴才行!”

虽然背着月光,看不到便宜父皇的表情,但赵旭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他眼中,整顿京营,乃是割腐肉,剜浓疮,虽有阵痛,但却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