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胥牟正行功运气,忽觉耳中异响,霎时小腿弹劲如麋,猛然跃离盘坐之处。
只见一支短弩狠狠射入原本身下的泥土之中,直没其尾。
还未等他落地,一抹紫影自树顶飞蹿而下,其速极快,若是旁人怕只能看到一串残影,但他的双眸中却显现着一只紫毛貂熊,似鼬似熊,体形瘦小,尚属幼年。
他如今不仅眼快,能追上疾速之物,身手也不慢,虽赶不上眼速,但与其余少年刺客却不可同日而语。只见他侧弓低身落伏,闪过抓来的锐爪。
紧接着,一通体黝黑的少年,面目狰狞,自岩石后窜出,后背披附着杂草,前身泥土,显然一直趴伏在草丛中,配合那隐身于林中的箭手,一同埋伏于他。
少年恶狠狠盯着他,手中短剑转瞬刺面而来,带着风声,剑尖陡然成影,罩向面门、咽喉两处,令人难分虚实,正是‘子窟’传授的刺杀剑法《山中刺》。
只是同样熟悉《山中刺》的仲牟,以眼力瞧个分明,轻松以臂掌挡拍剑面。
“辛丑、辛巳,又是你们俩!”
他不但清楚刺杀自己的究竟是何人,更清楚这两少年为何要刺杀于他。
这些年,‘子窟’将他们这群‘窟子’分为了整整二十组,以干支相称。而每一组最初有五十余少年,同吃同住,同修同炼。组内众少年也都以干支纪了号。他与狁豹身属癸子组,而他刚好又是癸子号,狁豹则是癸申号。
而他此刻所面对的刺杀,乃是去年初春,窟首安排的一种死炼,称作组杀。
凡被指定敌对的两组,不分时辰,不分地点,可随意刺杀对方,直到一方被杀尽。但每次刺杀,刺客组不允许超过两人,杀一人是两人,杀十人也最多两人。自然也有不少孤僻自信少年,喜欢以一己之力独自刺杀。
如今组杀了整整一年,他这一组原本近三十少年,仍活着的不足一半,而对方也好不到哪里。
仲牟早已将族传的《伏兽杀刀》鹰、蛇、龙、虎、麋、熊、犀、象、蜂九式融会贯通,更凭着从狁豹那学得的扑摔之法,以及刺杀剑法《山中刺》,甚至深深印在脑海中的帝神教些许招式,融合后让他改出了个更适合自己的《杀兽十刀》。
他便用《杀兽十刀》与丑陋少年缠斗,对战眼前一人一貂熊,不时还要躲避不知从何处袭来的暗箭暗弩。
只见他时而化刀入掌,时而化刀入肘,时而化刀入腿,却又融入这些年悲怒思恨无数心绪,招式机变无间,衔接眼花缭乱。
忽而‘鹰落怒’,自上而下,劈退迎面的来剑;忽而‘蛇盘忧’,曲刺侧后的突咬;忽而‘麋跃惊’,弹开射来的冷弩;忽而‘龙旋恐’,绞斩夹攻他的一人一兽;忽而‘虎扑哀’,截袭藏身树后的缠额箭手;忽而‘熊拍恨’,重砍反复冲袭喉咙的貂熊;忽而‘犀突悲’,挑翻大力撞来的恶面少年;忽而‘象甩憎’,扫飞纠缠恼人的小兽;忽而‘蜂刺狂’,疾点连珠而射的箭弩;忽而‘猱翻思’,将丑陋少年狠狠摔跌出去……
不知厮杀了多少回合,就在三人一兽全神贯注,却又僵持不下之时,忽有一道黑影从山壁上扑下,乃一丈四魁梧似熊的少年,向着摔跌的恶面少年挥拳砸去。
“小心!”缠额少年箭手冷眉冷眼地提醒着同伴,疾弓一箭射向空中魁梧黑影,却陡然心惊,身躯灵巧急避,被几丈外土中猛窜而出的瘦小少年刺中手臂,但他也一抖手臂,臂上套的机括射出劲弩,瘦小少年慌忙就地滚避。
这时,灌木丛中还有一黑胖少年,挟着浑身赘肉,腾空翻滚撞来,将箭手射出的另一臂之弩,以旋转之躯弹飞。
冷面少年见反被对手埋伏,以二对四,瞬间猎手变猎物,知机不妙,毫不拖泥带水,转身疾遁而逃。眼见那边同伴被魁梧少年一拳打得吐血,也不曾令他脚下迟疑半分。亏得那少年有恶貂相助,死命袭扰下,帮主人成功逃脱。
三人正要追赶,却被仲牟拦阻道“我们只能两人去追,怎知对方就没有埋伏!”
“若非那该死的紫貂,这次俺定能杀死辛丑!”魁梧少年纪号癸亥,不甘心道。
“亏了癸子,你以自身为饵,辛丑那丑八怪真是好命,也不知哪里弄了只幼年貂熊,齿尖爪利不说,速度还他娘的奇快!”忿忿而言的正是仲牟的好兄弟狁豹,这些年两人也都舍了曾经的名字,隐去身世,只以纪号相称。
仲牟按了按衣襟遮掩下的玉璧,暗想,相比豹子忧心那小貂的速度,自己却忌惮它的寻宝之能。
自己曾将玉璧深深掩埋藏起,却能被它寻到,若非自己刚巧发现,怕要遗失了这助力颇多的宝玉。无奈下,也只得日夜贴身佩戴,却要时时担心,唯恐被窟首或旁人发现。
好在旁人倒也看不出名堂,只当是寻常玉器,这等财物在刺客们眼中远不如性命来得贵重。另外,也不知是不是凶人的缘故,窟首对他兄弟二人总比其余孩童好上些微,从未横加恶意,才让曾经实力不济的狁豹能侥幸活到今时今日。
不过打那起,那貂熊似乎认准他这玉璧乃是宝物,多次夜晚来袭,令他烦不胜烦。
“比起辛丑,辛未更棘手些,既狡猾又善于暗器机关,每次刺杀总会留些后手,死在他手上的组伴是最多的,咱们还是谨慎些好!”仲牟对几人道。
“两只鼠辈!下次定叫他们有来无回!”狁豹啐了口唾沫道。
“癸子,你甲肉巅峰了!”瘦小少年木刻的脸上僵无表情道。
“癸子,真的甲肉巅峰啦,哈哈哈~你怕已是咱癸子组里最强之人了!羡煞我等啊!”狁豹由衷得开心道。
高达丈四的癸亥低头对狁豹道“癸申,你若用巫血秘法,一身重肉怕也不下甲肉巅峰吧,比俺还重上不少,你才是羡煞俺!”
“癸亥,你这傻大个也不差了!你再说,让癸巳多无地自容啊!”狁豹调笑着另外两名同伴道。
那瘦小的癸巳则一脸木然,抖了抖满头满身的泥土,也不吭声。
四人都是癸字号,已相处了五年,算是并肩活下来的同伴,数次危急互为援手。
仲牟忽然想起大哥与子受,两人都是天生神力,早早便甲肉巅峰了,自己相比还差得远,只是比寻常武者进境快些罢了。
大哥,该还活着吧!如今也该有铜骨境了吧!
他正沉浸在思念之中,忽见远山有黑烟升腾,知道是窟首的召归之命,赶忙急返子窟,待翻过山岭,来在一处深谷,已有两百余少年聚集。
少年们无论高矮胖瘦,个个身强体硕,却又混身伤痕,眼中藏不住的煞气杀气,早没了当年的稚嫩无辜,二百多人齐聚,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山谷中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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