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响似人声,又不似人声。
“是天尊吗?”
夸娥巨留捂着双耳喊着,却没有人能回答他。
熊狂与龙己三步并了两步,不约而同跑向了祭台侧方。余人也暂放疑惑,相继跟上。
绕过正面,两丈余宽的暗道入口与一段向下的石阶瞬间映入眼帘。
暗道下漆黑一片,仿佛噬人的巨兽之口,不仅是缺少光亮,更因石阶完全由一种玄黑之石所筑。
“是黑曜石!”姚阏惊奇不已,蹲下身用手抚着阶面,“我陶魂宫的《石典》有过记载,一种与琉璃之质相近的黑晶,十分的珍稀,竟然奢侈到用以筑造暗道。”
咔嚓!一只秀足踏在黑曜石阶上,阶面立时碎裂,留下了边缘参差的足印。一直寡言少语的突迦这一突然之举,倒让众人留意到她双耳轻曳的环坠,赫然便是脚下的黑曜石不假。
“师姐的耳环,不知道从哪里得……”夸娥巨留想也没想便张嘴相询,被对方一道凶光狠狠剜了一眼,赶忙闭了口。
其余人也暗暗收敛了好奇。
这时,娄云衢忽然微抬手臂,张开五指,掌心顿时生出一道吸力,将一枚石碎吸到手中细查。
这手功夫不单俊,且显露着他内功的深厚。
自然有人羡慕,有人习以为常,然而戎胥牟看在眼里,却于心中掀起波澜。
一根横亘心头的刺,此时此刻刺了出来。
当年岐城的那夜,是甚么人,用了甚么手段,让自己枕边的黑匕‘陷山’成了杀死吴伯的凶器,而巫宾的临死之言,它更是引发帝神教谋害戎胥的祸首,一时辨不清真假。
然而娄云衢这手隔空吸石的功夫……
“怎么有股子刺鼻的臭气,有谁闻到吗?”龙己用红袖掩着口鼻。
“有毒!快闭气!”霄妘提醒着大家,脸色凝重,少顷才道,“是一种死气,尽管很淡,但若是不慎,吸得多了,依然会致命。”
罗宣抓了抓虬髯,伸臂悬在半空,只见他的手掌渐渐发红,陡然间半空竟有火团崩现,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若换了旁人,怕是手掌都要烧焦了!想不到罗师兄藏这一手,已然到了‘燃火’纯青的地步,佩服!”天云虽在说话,却能闭住气息,只出不进。
熊狂也竖起拇指,由衷赞叹道“师兄,厉害啊!”
“哈哈,大家误会了,这明火可不是我功力所发,而是霄师妹口中的死气所致。我曾随师尊在山外一处沼泽见识过,误打误撞之下,引发了大火,足足烧了几日,直到我们离开时,都未见熄灭。这死气不光剧毒,还能燃火,看样子是从暗道里飘出来的,下面果然有些凶险。”他有意提醒熊狂,免得师弟鲁莽大意。
“嬴师弟,前两日大比,听说不少师伯夸你敏锐机变,适才察觉幻障,用石子试探,便可明见,是不是劳烦你来开个路!”姚阏早在闻到异味时便已起身,一手虚掩着嘴,一手朝戎胥牟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从幻壁到妖物,再到祭台,这里处处透着诡异,谁知除了死气,还会不会有其它危险,戎胥牟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
“再机变也比不上师兄你对这里的熟悉,陶釉、银白之物、黑曜石,不愧是下过遗迹见过世面的人,常言道熟能生巧,我看还是得师兄先请。”戎胥牟失笑着自承不足,将话头果断地抛了回去。
“我赞成嬴师弟之言,姚阏、熊狂,你们当仁不让,总不会让我这女子先下吧。”帮腔的是霄妘,挤兑得姚阏一时无措。
“放心吧,有师妹在,还能让你们毒死不成,要相信师妹!”夸娥巨留笑呵呵道,“我说的对吧,师妹?”
霄妘淡淡一笑道“一根银针都被师兄们说三道四的,可不好再带甚么解毒药了!好在这毒对肌肤无伤,只要闭气,便无碍。”
熊狂看得痴了,一转眼见姚阏望来,急忙推脱道“你看我干嘛,我是不当先了!”
他其实真有点怕黑,当初在有苏的遗迹里,也是拖在了后方,但话一出口,又怕大家耻笑,忙解释道“妖物死气的咱不怕,最讨厌这黑漆隆咚的,我这一身该死的劲道,怎么就收不好,嘿嘿,不小心再把个石阶都踩塌了,耽误事不是。”
就在几人踯躅不前时,黄龙迈着长腿,甩着大步,自后方走来。他双手捧了一大块陶釉,映得满面黄光,尤其光洁的头顶亮晃晃的。
他先递给熊狂,熊狂忙努努嘴推向姚阏,而姚阏也装作茫然不解其意。黄龙便憨笑了一笑,点点头,举步走下暗道。
“有劳黄师兄了!”姚阏松了口气,神情略显尴尬,没好意思抬眼,便低头跟了下去。
十二人有前有后,竖直走下数十阶,发现暗道不知何时起,已变成环弧之状,好似回廊,绕着内侧的石壁,向着深暗处伸展盘旋而下。
身后的暗道入口早看不见了,黄龙手上的光亮自低而高迅速淡弱。众人凝神于昏暗陌生的四周与脚下,比先前的洞道更多了无数小心,隐隐戒备着。
一时间沉默,唯有脚步声,轻重不一,清晰回响。
在陶釉的光亮中,映着两侧的石壁,其上刻满了细密的纹路,错综缭乱,看久了甚至让人目眩头昏。
戎胥牟走在队伍中央,用手抚着密纹,不禁感叹道“这些纹路间隔不足半分,宽窄、深浅十分均匀,实在是鬼斧神工,果然人力所难及,不愧为神迹,就是不知道这些纹路到底有甚么用处?”
“会不会就是用来装点一下?毕竟是神的遗迹嘛!”夸娥巨留回道。
“姚阏,这是不是同你家的陶阵之器很象?”这里除了姚阏自己,也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熊狂最熟悉他陶魂宫里的一应物什。
姚阏暗怪其多嘴,便敷衍道“夸娥师兄这次说对了,确是装点之用。”
戎胥牟见他不愿透露自家秘密,呵呵一笑道“姚阏你太谦虚了,你家陶魂之道,听说是承自上古之法,除了娲神之法,还有甚么秘法能伤人神魂,难怪这里给我的感觉,与当初在陶魂宫隐隐相似,原来是这些密纹所致。”
姚阏双眼怒睁,好在暗中也无人去留意他。
正思忖着如何否认,却又听龙己道“嬴师弟高见,你不说我都没发现,这或许当真是陶魂师叔的玄机所在,姚师弟不如你也给我等说说?”
姚阏并没有回应,以手扼腕,感受着上面的暗纹,向上臂延伸着,也不知哪里是身纹的尽头。
“黑天厄纹!”
突迦的喃喃低语被众人听得真切,每个人心中都默念这四字,暗暗体会,却知趣的无人问她深究。
甚至姚阏都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心中打定主意一出去便将此事禀报其父,自家的秘密或许已被湿瓦宫知根知底。
就在这时,戎胥牟骤然停下脚步,紧锁双眉。
“怎么了?”霄妘、龙己异口同声问道。
“这黑洞洞的,师弟你可别一惊一乍的啊!”夸娥巨留也留意到他的异样。
“不对,这里~我们恐怕已走过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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