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琴、朱萍、常小菊，乔楠，出来，家属探视。”

乔楠听到管教叫到自己的名字，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急忙从上铺下来，穿上鞋子。薛琴她们三个也放下手头的事情，四人在监舍门口站好。在管教的带领下，她们和其他人一起朝会面室走去。

乔楠赶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拿起挂在玻璃窗上的听筒。玻璃窗的对面坐着的是她的母亲张秀华。

乔楠刚喊了一声“妈”就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不是她入狱后第一次见母亲，可是每次她都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一哭，张秀华的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掉下来。

“楠楠，你最近好吗？吃不吃得饱？干活累不累？妈怎么觉得你瘦了。”“妈，我哪里有瘦。我现在胃口可好了，比在家的时候吃得多多了。干活虽然累一些，但是我都已经习惯了。”

听女儿这样说，张秀华心如刀绞。以前乔楠在家过的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现在却要在这里受几年的罪。

“楠楠，都是妈不好，害你变成这样。”张秀华抽泣着说。“妈，你别哭啊，这怎么是你的错呢？”乔楠想替母亲擦去泪水，可是伸出手触碰到的是冰冷的玻璃。

张秋华擦了擦眼泪，“妈不哭了，见面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妈还想跟你说说话呢。”乔楠见母亲不再哭泣，也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楠楠，妈有件事，有件事想跟你说。”张秀华有些欲言又止，乔楠猜出了母亲所指的事情。“妈，如果还是您上次说的那件事，那您就别说了。我不想见他。”

“楠楠，你爸他知道错了。自打你出事，你爸后悔得不得了。他说了那个女人的医药费他全权负责，除此以外，他不会再跟那个女人有任何瓜葛。他还给了那个女人的家里一大笔钱。他真的跟他们再也没有瓜葛了。你爸就像来看看你，你不见他，他心里可难过了。”

“妈，你可以原谅他，可我忘不了他当时是怎么对我们的。我们那么求他，那么求他，他还是坚决要离开这个家，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不，是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

“楠楠，你爸真知道错了。他天天都说是他害了你。你爸头发都白了一半。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打理公司，最近他身体也不好。楠楠，你就看在妈的面子上见见你爸爸吧。”张秀华的近乎于在哀求女儿。

“会面时间到了。”女狱警打断了母女两人。

乔楠不舍地放下听筒，站起来，被女狱警带走。隔着玻璃的张秀华看着女儿，嘴里还在说着什么，可是乔楠一句也听不到。

回到监室，乔楠一脸愁云。凌寒问她出了什么事，乔楠把她和母亲的对话转述给凌寒。

“你打算永远都不原谅你爸了？”对于凌寒提出的问题，乔楠没有给予肯定的答复。她心里其实很矛盾，一方面她对父亲确实还有很深的埋怨，可另一方面，听到父亲的近况，她也不是没有一丝触动。在那个女人出现之前，父亲对她们母女是很好的，而且当年他父亲为了能给乔楠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放弃了他喜欢的事业而下海经商。

“你犹豫就说明在你内心深处还是爱着你的父亲。人都会犯错，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乔楠，你还是很幸运的，不管怎么样，你还有个家，而且这个家还没有散。”凌寒说。

凌寒这样劝慰乔楠不仅因为她把乔楠当做妹妹一样，还因为她不想乔楠的家散掉。她挺羡慕乔楠，虽然她的家庭经历了一番风雨，可她的家人始终在她背后。相比之下，凌寒自己确实孤单一人。事实上，她本不孤单，至少她还有左澜，但是是她选择把左澜推开的。

“凌寒姐，你说的没错。我虽然嘴上说恨我爸，可我心里并不完全是这样想的。刚才我妈说他病了，我其实很想立刻答应我妈的，但他之前实在太绝情，我心里有点过不去这道坎。”乔楠的眼眶有些湿润。

凌寒拍了拍乔楠的手，“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薛琴、朱萍和常小菊都回来了。常小菊看起来特别高兴，回来就说她的女儿带着刚刚1岁的小外孙来看她的。

常小菊是农村人，20岁就结婚生孩子，她的女儿结婚也早，所以常小菊还不到五十岁就当了外婆。

常小菊是个命苦的女人，她的丈夫在村里游手好闲还爱喝酒，喝醉了就打她。因为常小菊生了女孩，就更加看她不顺眼。后来男人跟村里的一个年轻勾搭上，扔下常小菊母女两个走了。常小菊一个女人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女儿在城里安了家，她就跟着女儿来到城里生活。

可是幸福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不幸就找上门来。常小菊的男人突然间出现了。小寡妇嫌他又老又穷，把他给踹了，他只好回来找常小菊。常小菊不愿再跟他有任何瓜葛，男人三番几次来纠缠。一次，男人喝了酒后来找常小菊，见常小菊死活不答应跟他过日子，就拿女儿威胁常小菊。女儿是常小菊的命，常小菊知道男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她情急之下就用厨房里的刀把男人给捅了。男人失血过多不治而死，常小菊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我那个小外孙，太可爱了。胖嘟嘟的小脸，嗨哟小胳膊、小腿，怎么看也看不够。”常小菊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她抱着外孙时的情景，眼睛里尽是长辈的温柔和慈爱，“我女儿跟我说，让我好好表现，争取减刑，我得在我外孙中学毕业之前出去。”

“减刑”“出去”这些字眼在家属探视的日子里成为女犯们口中最常说的词。高墙之外家人的期盼和等待是女犯们的精神支柱。凌寒看着常小菊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样子也替她高兴。

薛琴坐在床铺上，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今天的探视，她听到了一个她其实早有预感却一直不敢面对的真相。虽然她早有心里准备，但内心仍然不好受。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常小菊的言行吸引过去，只有凌寒注意到了薛琴脸上不易察觉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