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冬天的喜庆(1 / 1)

1)

秋收刚刚忙过,大龄青年李大牛终于要结婚了,新娘子是李英菊。

老支书为他们的事,特意放了全体村民二天的假。这件事是李家村入冬以后最隆重的大事情。李家村本来大的事情就不多,全村基本上都是拈亲带故的,李大牛的喜事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头等大事。

自从那个晚上他睡了阿菊后,没几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只要有人问起来,阿菊总会笑着承认有这事,末了一定加上一句:她生是李大牛的人,死是他李大牛的鬼。

这都是李大牛的人了,还能说什么。老支书赶紧的找他爸商量,寻了个做媒的大婶,提了3瓶老酒,2包红糖屁颠屁颠地去了阿菊家说亲。阿菊他爸高兴得很,一口便答应下来。

阿菊虽然是寡妇,但李大牛是头婚,按照男方的规矩来,一切都得重办。阿菊家离李大牛的新房子就几十米远,这头的唢呐一响,那头基本就到家了。

最热闹的是李大牛家的院子里,连院子外都摆满了宴食桌,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赶了来,喜洋洋的还真是吉庆。

老支书是主婚人,他把能想到的祝福一股脑地说了一遍。平南网格袋子里装了一个带双喜字的脸盆,算是礼品,与老支书一道坐在厅堂的上桌。与他相隔的是刘兰她们一帮子姐妹。每当平南朝她看过来,她的眼睛里立刻会含笑。

这眼神,只有他与她之间才能读懂。

阿菊很幸福。在她的思维里,幸福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充满喜悦的生活。她不要别的,就要一个家,家里有个喜欢的男人。家庭圆满,是她最向往着的一种生活,那样她每天都会喜悦地过着日子。

她相信从今天起她会喜悦,也相信李大牛在她的温暖下也会喜悦。

好日子里的李大牛谁也看不出他是喜悦还是不喜悦,他一桌子一桌子的敬老酒,一大杯一大杯的喝。好像喝喜酒本来就是这么个喝法。

2)

李大牛的酒宴在把他们送入洞房时便已经渐渐散去。

李得富拿了块红布头边走边玩,他张咧开的嘴因为喝了几口小酒而更大。刘兰就跟在他的后面。初冬的晚风从西村口吹过来,她打了个抖擞,转头望了望来路。5米开外,跟着另一个男人。

在村子里,他永远都和她保持着5米以外的距离。

李得富已经跳进竹子门,连头都没有回,她知道接下来他会蹬掉鞋子倒入床上,咧着嘴巴进入属于他自己的梦里面。那梦里一定有叮当作响的货郎铺子,和红灿灿的冰糖葫芦。

一想到这喜庆的晚上,刘兰的脚步在竹子门前没有停下来,继续往东边的村口走。村口有小学堂,有一大片新鲜的刚垒起来不久的稻草跺。

过小学堂时她还是没有停下来,凭感觉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也跟了过来,并且离她越来越多近。从5米缩短到3米,2米,1米。终于在转过田梗的稻草跺前,他迎了上来。

“阿兰,你的背影好看极了。”

“就背影吗?”

她停下,将头发捋向一边,露出来整个侧脸。黄昏将黑未黑之间,她弧线有致的鼻梁,小巧的嘴唇,含笑的眼睛里像亮着一颗星星。

“不,是整个的,360度无死角的美。太美了1

对于赞美,刘兰很受用。凡是女人都会很受用。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山风也夹着冷。坐在稻草跺边上的平南紧紧抱着刘兰,那只手再次不自觉地伸向她的布腰带。

3)

快过春节时,李家村下了一场雪。下了一夜,下得很认真。

对于地处浙中山区的江南来说,冬天少见雪,一旦下了,山峦白茫茫一片真是雅致。江南的冬天,多是阴冷潮湿天气。这种天气大多偏冷,还时常夹杂着冬雨,淅淅沥沥,细密的,又带一份忧郁,不敞亮,不明快。这种雨,逼仄而绵长,能冷到骨头里。

平南因为母亲的2封电报,说是他父亲身体不好让他回去过年。回城时,正是雪落后的第而天,他早早地起来,把能加的衣服都裹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公社赶。17里的山路,他走了紧紧6个小时。

从公社出发回城,首先还要走35公里的山道才能到县城,到了县城才有长途汽车到省城。这一折腾,平南赶了3天后小年夜才到家。到家才知道,父亲根本就没有玻

如果非要说病因,起因在于他本来在文化馆里做美工,算是艺术类人才,特别是广场雕塑获奖后,提升到了副馆长,划入了管理类的政工人员。不曾想前段时间,市里的文教系统领导找他谈话,让他罗列馆长的几大罪证,狠批后再让他出任馆长。

写好材料的没几天,他就得病了。在馆长被拉去审查,他代理馆长期间,病更加严重起来。母亲陪着他看过医生,全身做了检查,查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母亲的结论,是心玻她问过同楼的一老姐妹,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平南回来说一门亲事,或许能冲喜。

平南相亲的地点被母亲安排在人民公园,上午10点会有人拿着最新一期的画报找他。女方叫胡文素,是电影院窗口卖票员。听说她父亲是市里的一小领导。

大年初二的人民公园稀稀落落的没几个人,胡文素刚进公园门口时,平南就已经认出来了。个不高,也不胖,扎了条马尾,最显眼的是她脖子上那条红围巾。

怎么说呢,如果和刘兰比,显得有点普通。

“你好,你是胡文素吧,我是平南。”

“是,你好。等一会了吧。”

“张阿姨说你还在下乡,我哥也下乡了,在武夷山那边,离你近吗?”

“不近,有点远,是不同的两个剩”

开局不错,因为知识青年下乡的事,算是有那么点共同语言吧。接下来基本上是胡文素问,平南解答的过程。半个小时后,胡文素要问的大概也就问完了,双方开始慢慢地沉默下来。

人民公园的长椅子是铁条做成的,隔着屁股有点儿凉。平南暗示快到中午要回去吃饭了,送她到公园门口的公交站,也没留她的意思。

回家后母亲就不停问结果,他就说:“还好。”

“那就让张阿姨给你定下来。”

“妈,我还在乡下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人家会同意吗?”他没说李家村刘兰的事。

“你不管,这边有妈和你张姨呢。可能的话,在你回乡下前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你爸心情一好病就没了。”

提起父亲,平南没再说话了。远方的大山,大山里的李家村,村里的刘兰,还有那片贫瘠的土地,只是在他的大脑里一闪而过。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