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侯府里你的家人——”
“《周礼》还有云,仲春之月,令会男女,奔者不禁。如今正是仲春时节,咱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吕未从喉中逸出一声哼吟,“至于我二叔与兄长,他们还管不着我。”
“话虽如此,但你毕竟身份不同常人,若是,”贺臻迟疑道,“若是陛下恼羞不肯放过你我,则天下之大,亦无我们藏身之地。”
“你不了解我这个表哥。”吕未静静的看着他,“他从小心性就好。不要说我和他本无正式婚盟,纵然有,他也不会拿我们怎样的。只怕还会代为遮掩。”
她只觉胃中泛起一股酸涩,不由难受的抚胸低下头去:只怕,还会觉得解脱吧。
他终是不喜欢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那个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少年的影子,初见的模样,又清晰的浮现在心头。
那是还在丰沛的时候。阳光正好,我们正年少。哥哥们嫌弃她是女孩子,不肯带她出去玩,她一个人落在后面,觉得自己被欺负了,于是坐在田埂上,大声的哭。
然后,她听见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在身边问她,“你干嘛哭呀?”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很干净,一双微微的凤眼斜挑。温暖的笑。
后来,父亲告诉她,“这是你刘家表哥,你叫他盈哥哥吧。”
两滴轻轻的眼泪从脸颊上流下来,与发稍滴落的雨水混在一处。看不出痕迹。
贺臻叹了一声,取出帕子,为她擦拭脸颊,眼光明亮,“阿未既做到这个地步,臻若说不心动。便是假话。只是,”他握过面前少女的手,郑重道。“你要想清楚,你在侯府生活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锦衣玉食,奴婢伺候,若是跟着我走。日后便只能粗茶淡饭,过此余生。这是没有回头路的事。阿未,你真的不后悔?”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一切抛到了脑后,左手紧紧的抱住怀中的古琴,右手牢牢的握住这个问她后不后悔的男人,坚定道,
“只要有琴,有你,一切就好。我就够了。必不后悔!”
雨水泼天泼地的下着,门房老贾从温暖的室中探出头来,笑问道,“贺先生,这么大的雨,你还要出门啊?”
“嗯。”穿着蓑衣的贺臻抬起头来,笑道,“我的琴坏了,急着出去修,再大的雨也不能耽搁。”
知道这个琴师在琴道上有些疯魔,老贾心中微微抱怨,但还是给他开了门。
抱着琴的“小厮”跟在贺臻后面出门,瘦小的身材被蓑衣包的紧紧的,经过门房的时候压了压斗笠,老贾陡然间似乎闻到一阵幽香,不由诧异的抬头,然而那香味却无迹可寻,片刻便散了。
半个时辰后,吕府大门洞开,无数人穿梭在长安城中隐秘的寻找那个白衣琴师的踪迹。连绵的冬旱后,大雨瓢泼似的下着,直到第二日清晨,都没有要停下的迹象。而贺臻与吕未的行迹,却被这场雨掩盖的天衣无缝。
“该死。”郦侯府中,吕禄狠狠扼腕,“这可怎生是好?”
“九妹从小就很乖,”吕台无奈叹道,“谁料的到,在这种时候,她既然给我们来了这种事。”
“还什么九妹?”吕建成忽然暴躁拍案,恶狠狠道,“我们吕家,没有这样败辱门风不知轻重的女儿。”
“二叔,”吕氏兄弟都吃了一惊,“她可是姑母中意的皇后人选啊。宗正马上就要行纳彩礼了。”
“什么皇后,已经没有了。”吕建成有气无力道,“除非能在当夜将她追回来,并将所有知情人灭口。不然,你以为,大汉的皇后,能让一个私奔过的女人来当么?”
“为今之计,”吕建成颓然道,“只有向太后娘娘说出实情。吕家又不是只有九娘一个女儿,十一娘,十三娘也到了婚龄,可堪为后。太后娘娘毕竟姓吕,总要为吕家筹划。”
“荒谬。”吕后砰的一声砸了手中杯盏,瞪视着兄长,“你当大汉的皇后之位是什么?是吕家手中的货物?皇帝是我的亲子,是大汉的皇帝,一个庶女也配做他的皇后?”
“可是太后,我的妹妹,”吕建成不满道,“你曾经承诺过,要还吕家一个皇后。”
“我是这么承诺过,可谁让你们这么没用,连一个吕未都看不住?”吕后气怒挑眉,“我没治你一个教女不善之罪,已经是看在我们同姓一个吕字的份上了。”
惠帝三年实是多事之秋,匈奴来使,皇帝大婚,桩桩件件的大事搅在一起,没有一件让她顺心。皇帝不肯将阿嫣出塞,愿另选宗室女子和亲,匈奴使者却说他们的单于心慕故赵国翁主的美名,不肯放弃。而一向她视为未来儿媳妇的吕未,又忽然出了这种窟窿,一时间,吕后心焦力疲。
忽然,吕后的心中一跳,一个大胆的奇思妙想跃入脑海。
***************************
关于吕未这个人物,因为在这本中并不是重要人物,而我的篇幅又预计很长,所以分配给她的戏份很少。在第一卷中只是众人口耳交传的角色,而在这第二卷中,到此,她也不过出了两次场。而日后因为故事定性,她大概只会在别人口中提几句,我不会再正面写她。
但是,只因为这一个场景,我就很喜欢她。
好像,一旦剧情进行到这种烧起来的状态,我写的就比较快。而水磨状态我就写的很纠结。
吕未当然不是爱情至上者,只不过,如果一个一直被众人当做皇后不二人选的人最后居然无法成为皇后,她会很尴尬很尴尬。所以,她抢先一步,逃离了这个会让她很尴尬的环境。
那么,惯例喊一声粉红票吧。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