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南宫澈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突然间让他接手那么多要紧的大事,也难怪他会不适应呢。一想到他也如南宫凌一般眉目低沉,十分严肃认真且不苟言笑的计划安排,苏芮然也同样觉得很不适应。
然而尹荷却道:“不过庆王爷虽没有来,但却时常让人送来些新奇的东西给小姐,说起这东西也真是奇巧,真不愧是庆王爷的心思了。”
是啊,可以震动翅膀的木蝴蝶,行走的木狗,还有里外双层可以自行转动的走马宫灯等。也不知他到底是从何处搜罗来的这些能工巧匠,竟能做出这么多的精巧的东西。
不光是她府院中的奴婢,甚至连其他府院的奴婢也会忍不住好奇,偷偷跑过来观看。所以每次只要南宫澈一送东西来,都是一群奴婢家丁围在一起观看究竟又是什么稀罕的物件。苏芮然倒也不介意,每次都是当着众人一并打开来看,而这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其实苏芮然也曾想过要回礼,只是与南宫澈送来的新奇之物相比,其它的东西就不免会显得索然无趣了。仔细想了很久,也的确想不出有什么好相送的,也只能就此作罢,留待日后亲自道谢了。
说到庆王爷,尹荷本还正高兴呢,却不知为何,陡然间面色笼罩上了一层犹豫之色。说起来庆王爷对小姐也是极好的啊,同样庆王爷如今也十分受皇上器重啊。若真是说起来,庆王爷一脸和善的样子,无论是对下人还是对谁都十分和颜悦色,一点亲王的架子都没有,倒当真是个十分好相与的人啊。
若是小姐跟他在一起,光是这整日里变换的花样,也能让小姐十分开心吧。
可是淮王爷……
她一时间心底也难以抉择,正自顾自的烦恼着,却听小姐道:“对了,昨晚在我房门外守夜的那两个奴婢,应该被安置在附近的柴房中,你吩咐人将她们找出来,然后想办法安抚她们,切莫让她们闹起来。”
看着小姐一脸神色如常,好似全然不为此烦心一般,尹荷一时间也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无奈之余只能领命道:“是,奴婢明白。”她将手头正握着的最后一根衣带替小姐解开之后,便立刻出去吩咐了。
苏芮然自行将外衣褪去,只留贴身的衣裤,等着奴婢打了热水进来。
房中已经准备好沐浴用的玫瑰花瓣和鸡翅木雕海棠花的木桶,放置在内室,在与外室想接的地方也立上了一面侍女花戏游园图的八扇屏风,画工精细,满园春色跃然卷上,少女们举手投足尽是风情,仿佛也栩栩如生一般。
她在房中等了没一会儿,便有两个奴婢陆续打了两桶烧好的热水来,倒入盆中。然后又用凉水中和,待到水温被调和的不烫不凉之时,尹荷也刚好回来了。
尹荷先扶着她入浴,随后又从房中的立柜里取出一瓶调和的鲜花汁子,打开陶瓷的瓶盖,洒了五滴在浴桶中,整个房中顿时便充斥上一股淡雅的天然花香,如同春日里置身于花海一样,让人心旷神怡。
苏芮然将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浴桶中,只留脖子以上的部位,瞧着尹荷一点点将玫瑰花瓣撒入桶中,她这才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小姐放心,都办妥了。”尹荷一边轻撒着花瓣,一边道,“奴婢去时那两个丫头还在昏迷之中呢,奴婢就借故说她们做了错事所以昨晚才会被惩罚关在那里。那两个丫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奴婢已经让她们回去换衣服休息了,今日也叫她们不用做事,好好休息便是。”
“她们没生疑吧?”
“小姐放心,奴婢都安排妥当了,为了不让她们两个人闹出什么事端来。奴婢私下里又好生安抚了一番,她们两个都是才入府不久的,年级也都不大,所以经奴婢这么一安抚也都没事了。”
苏芮然点点头,尹荷的做法的确再妥当不过了,对于这样的小丫头,的确细心安抚比威言震慑要有效的多。她长舒了一口气,将自己的下巴也浸入水中。闭上眼睛,仔细享受着这温暖而被花瓣围绕的时刻。
“小姐,王嬷嬷又去别院了。”尹荷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此刻篮子里新采摘的玫瑰花瓣已经全部倒入水中了,她又拿起一把牛角的梳子,沾了茉莉花香味的头油,卷起袖子将双手浸入水中,动作十分轻柔的替小姐梳理着头发。
苏芮然顿时睁开了眼睛,稍微坐直了身子,下巴也浮出了水面,她道:“严氏又不肯吃药吗?”
“奴婢不知,嬷嬷走的匆忙,奴婢只知她一早便按照小姐的吩咐去二小姐那边送桂花糕了。然后奴婢也是在刚才,才听说嬷嬷紧赶着去了偏院。只是看来是走得匆忙,竟也不曾留下一句话。”尹荷替她梳理着长发的手突然间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其实奴婢也有些担心。”
原本她是不应该说这话的,她也不想让小姐担心。只是若是就此隐瞒小姐,要是当真出了什么大事那可如何是好?
这些事她做不了主,也拿不了主意,所以也只能告诉小姐了。
“你立刻派人去打听,让别人进来伺候,首先要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芮然当机立断,言语之中也并没有半分犹豫。
听了她的话,尹荷似顿时抓住了主心骨一般,立刻依照吩咐行事。
尹荷让人打探到消息再回来已是半个时辰后的时,她进入房中之时,小姐早已沐浴完毕穿好衣服,由一个奴婢伺候着在镜前梳头。
房中的屏风和木桶早已撤去,却还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鲜花汁子的香味。
房中奴婢退去,顺带关好了门。尹荷拿起妆台上的鸳鸯戏鲤鱼的黄梨木梳子,仔细小心的替苏芮然梳理着半干的长发,一面道:“小姐,奴婢已经派人去打探过了,是因为严氏的病情突然加重,所以王嬷嬷才着急着赶了过去。不过现下已经让大夫在诊治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苏芮然闻言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严氏虽然为博同情时常将药倒掉,因此才拖着虚弱的身子未能痊愈。但也不过只是需要调理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病在身的征兆。何况如今因为有爹爹的吩咐,所以偏院那边她也没让人在严氏的病上动什么手脚,只是让王嬷嬷小心限制和监视着严氏的一举一动。按理说有大夫如此仔细精心的照料,是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的,想到此苏芮然不禁道:“为何会如此?可说了是如何染病的吗?”
尹荷回答:“奴婢也是听说是染了风寒,好像是夜里受凉的缘故。王嬷嬷也还在忙着看顾严氏的病情,所以也没空跟奴婢派去打探的人多说什么。不过王嬷嬷让小姐放心,毕竟只是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
苏芮然沉默不语,尹荷见状以为小姐还在为此事担心,不禁道:“小姐不必担心,不是还有王嬷嬷在那儿守着吗?就凭严氏一个人也是断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的。何况严氏如此也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说到底也还不是为了趁机骗取老爷的同情而已。”
听着尹荷的话,她也觉得不无道理,问道:“那这件事王嬷嬷有什么打算?可派人通知爹爹了?”
尹荷点点头回答:“王嬷嬷的确让人通知老爷了,不过老爷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听说是入宫觐见皇上。所以嬷嬷派来的人想要见到老爷也到等上几个时辰了,其实奴婢觉得若是不想让老爷知道这件事也十分简单,奴婢可以立刻去吩咐。”
然苏芮然却摇了摇头,的确要想不让人通知爹爹的确十分简单。可是偏院之事不光只有她一双眼睛盯着,还有一个苏嫣然在背后虎视眈眈呢。
与其最后让她拿住话柄,倒不如一开始就像爹爹禀明情况,也好道明自己知道严氏病情之后立刻派人诊治,省得让苏嫣然去说还不知道歪曲成什么样呢。这一点王嬷嬷应该同她的想法一致,所以才会立刻派人回来向爹爹禀报此事。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只听一个奴婢的声音传来,高喊道:“让我进去,我有要紧事要求见小姐。”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苏芮然和尹荷都不免觉得奇怪,苏芮然望向尹荷,尹荷立刻会意,走到门边推门而出。
顿时门外传来一阵对话:
“干什么吵吵闹闹的,叨扰了小姐这个责任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姑娘,请让我见见小姐吧。”
“咦,怎么是你?”
……
苏芮然听到尹荷略带惊讶的声音,然后门外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就瞧着尹荷领着一个奴婢进来。那奴婢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脸上还留着几分稚嫩,垂首跟在尹荷身后,不时用目光打量着四周,却神情闪烁,一脸惶恐不安的样子。
二人一进来,门口守着的奴婢就很自觉的从外面关上了门。
尹荷领着她走到苏芮然面前,那奴婢“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苏芮然面前,倒是让旁边的尹荷略惊了一下。还不等回过神来,就瞧见那奴婢又“咚”的一声重重的磕了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在小姐面前好好说话。”尹荷轻斥道,眉头微蹙,她也察觉到这奴婢有些反常。不免开始担心小姐的安危起来,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带着她进来,但愿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