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子澄目不旁视,唯身上气息骤然一寒。
刹时间,整间屋子都像是被冰雪包围了一般,十三娘甚至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焚琴的脸立时便垮了下去,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此刻皱得如同一只苦瓜。
他委屈万分地应了个是,方才苦着脸、皱着眉,不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那一刻,他心下直是无比焦急。
他是真着急啊。
十三娘与他家郎君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可他家郎君待十三娘却并不怎么亲近,和对待其他弟妹根本没有半点不同。
可是,这隔了母的和一母同胞的,能一样么?
为着此事,夫人都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回了,只可恨他家郎君却始终都没个笑脸儿,见着十三娘就跟见了怨家也似。若是夫人多问几句,他家郎君就会敷衍似地说“儿会护着十三妹的”。
焚琴简直不明白他家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桓家的女郎还要人护着?
桓氏嫡出的女儿,走出去谁不拿来当祖宗敬着?还需要别人来护?桓氏女不去招惹别人,那已经是上上大吉了。再者说,这府里的女郎和郎君们,都知道十三娘最得桓道非宠爱,人人巴结她还来不及呢,又哪会有人敢欺负她。
焚琴越想越觉得着急,面上满是忧色,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想他忠心耿耿一小厮,就是希望他家郎君在族中多多与人为善,好生结交各房诸人,也好在郎主面前表现表现。
可是,他家郎君就像是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由得那几个庶出的弟妹上窜下跳、抢他的风头。
还有那个卢夫人,见天儿端着大妇的款儿,夫人都快被她压下去一头了,可他家郎君也像没瞧见,从来不晓得管一管。
你说,身为青桓身边的第一小厮,他焚琴能不着急么?
恨只恨他身份低微,虽然郎君待他极好,却也有限得很,在郎君的面前也根本没他说话的地方,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简直是要急死个人。
焚琴一阵长吁短叹,摇着头走出了书房。
随着他的离开,房间里重又陷入了一片死寂,连茶盏磕碰的声响都没有,压抑得叫人呼吸困难。
十三娘再坐了一会,终是坚持不下去了,遂站起身来,面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向桓子澄屈了屈身:“长兄忙着呢,小妹这便去了。”
桓子澄“嗯”了一声,与她一同站了起来,两手负在身后,眉眼一片淡然:“我送你。”
竟是连句留客的话都没说。
十三娘面上的神情,迅速地黯淡了下去,那一丝挤出来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有劳长兄了。”她小声语道,抬袖向眸中飞快地一抹,吸了吸鼻子,转身向外走去。
桓子澄凝目看向她。
她背对着他,身形纤弱、步履迟迟。
那是一个泫然欲泣的背影,映在烛火之下,每一笔,都写着落寞与伤怀。
桓子澄面色无波,视线缓缓转向了书案。
那方四足大书案仍旧保持着方才的模样,案上纸页堆积,书卷整齐地码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