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娄氏看看梁氏,再看看陆氏,便笑着上前和稀泥:“罢了罢了,都少说两句吧,依我看,大家都先把火气消一消,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儿混过去再说。”
秦素算得上是事主之一,此时自是当仁不让,首先便道:“我的意思之前已经说了。此事要查也只能暗查,不可惊动他人。至于父皇,我看就不必禀报他老人家了。到底父皇亲自颁下的那三张花笺,都在煮雪斋。”
她这话说得隐晦,然座中众人全都明白,这件事若真捅了出来,秦家姊妹丢脸事小,甚至秦素丢脸也没什么要紧,中元帝丢脸,那事情可就搞大了。
一旁的娄氏立时点头道:“皇妹妹这话很是。父皇每日里管着多少国家大事,我们若是总拿这些小事儿出来给父皇添麻烦,那也太不懂事儿了。皇长嫂看这样可好?”
梁氏闻言便淡淡一笑:“既然大家都是这么个意思,那我也只能从善如流了。”
事情到了,梁氏几乎把担子卸得个干净。
秦素暗地里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局最可恨之处,便在于此局无解。
此事若是大张其鼓地查下去,无论查清与否,都必定要扯进去无数的人,伤及无数的脸面,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且还未必能查个确实;而若是不往下查,则这事儿又叫人如鲠在喉,膈应得你难受。
好在秦素求得那三张花笺时,是征得了中元帝同意的,这就像是为她自己张开了一面大伞,任是谁想要做点儿什么伤及秦氏名声之事,总要投鼠忌器。
接下来,几个人便又商量了些细节,无外乎悄悄地审几个小监罢了。待商定完了这些事儿之后,秦素等人便皆告辞了。
施有德与庄女监双双挑开门帘,将梁氏等人让出了屋,施有德便道:“夫人们并公主殿下慢些,这外头下雨了。”
秦素立在廊下往外瞧,但见那院墙上头是黑压压的一片天,乌云翻卷,风也大了起来,吹得满院子花木乱摇,几片雨线被风扫进来,那廊下的凳楣子上已然潮了。
“哟,这雨怕是下了好一会儿了吧?”陆氏拿巾子掸着衣襟上的几粒雨珠,问道。
施有德便恭声道:“回陆夫人,确实是下了好一会儿了,我已经叫人备了雨具。”
一旁的小宫人便过来给贵人们换上雨屐,又披上银针蓑衣,伞也撑了起来。
“轰隆隆”,天边隐隐传来一阵雷鸣,那雨携着雷声,渐有密集之势。
陆氏便回头笑道:“皇长嫂、皇妹妹,我得先过去了,那比试就快开始了。”
梁氏便点头道:“妹妹去罢,路上慢些。我也得赶回去了,别等雨大了不好走。”
秦素在这里头辈分最小,此时便浅笑着随在她们身后,一行人出了院门,梁氏与陆氏便各自去了。
白芳华正立在门外候着,一见秦素出来的,她立时急急地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便向秦素打眼色,口中殷勤地道:“殿下出来了,我来给殿下撑伞吧。”
秦素心头微凛。
看白芳华这样子,莫不是出了事?
此时,白芳华已然将那小宫人遣去了一旁,她亲自替秦素撑着伞,面上隐然有焦色。
秦素心里记挂着秦彦棠的比试,也不等白芳华说话便问:“‘香试’可还顺利,是不是比试时出了事儿?”
白芳华忙摇头:“回殿下,比试倒还顺利,秦五娘拿了第三名。不过,我这儿却还有另一件事禀告。”
她说着便凑近了些,一面看着已然离开的梁氏等人,一面便压着声音道:“秦五娘比试完了后,担任着‘香试’品评的容华夫人便将秦五娘与秦二娘皆带走了。”
秦素的心头重重一跳。
杜十七居然把秦彦婉和秦彦棠都带走了?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怎么总揪着秦家不放?
此时,便见白芳华苦着脸,嗫嚅地道:“说来这也是我大意了,还要请殿下恕罪。因那时候见比试完了,一切都是顺顺当当地,我便以为无事了,恰有个通光殿的供人拉了我与阿桑说话,我们被她耽搁了一会儿。等我再转身的时候,秦家两个女郎就都不见了。起先我也没当回事,直到旁边有人议论说秦家两个女郎被容华夫人亲自请走了,我吓了一跳,忙找人问了,结果众人都说是有这么回事儿,我这才觉出了不对。”
她说着便抹了把鼻尖上的汗,面色极是惶惶,又低声道:“我立时就叫阿桑去容华夫人所住的‘冷香院’探消息,我这儿便先回来找殿下。谁想殿下却去了天风阁,我想要往里传句话,施大监却不肯,只叫我在门外等着。”
秦素的面色飞快地沉了下去。
“那后来呢?”她冷冷地问道,心头涌起极度的烦躁与怒意,复又归于凛然。
阿耀也没回来。
在进天风阁之前,她曾经示意阿耀去煮雪斋探听情况,结果到现在他也没回来。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杜十七想要干什么?
见秦素面色阴沉,白芳华只觉得心底发寒,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地小,低声道:“我怕殿下出来时找不见人,又不好将这事托付给旁人,便只能在这院子外头干等着。后来阿桑回来报说,容华夫人根本就没回冷香园,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便叫她去各处打听,又把我们这儿能调的人手都调去探消息去了,只她们都回说,各处的院子找遍了,也没找着人。”
秦素的眉心蹙了起来。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一场不拉地跟着秦彦婉她们的原因,她就是怕有人使这一招。
杜十七毕竟是有品级在身的容华夫人,她若有召,一众无品无级的女郎又怎能抗命不去?
雨点敲打着油布伞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响,一如秦素此刻的心情。
杜十七这是有备而来,也不知把秦彦婉与秦彦棠带去了何处。这牵风园相当地大,院落也极多,否则也安置不下这几百号儿人,一时半会儿地,秦素也想不出该去哪里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