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菡娘自觉已经跟安如意说的很清楚了,若是她再我行我素,到时候也别管她方菡娘当众下她安如意的面子。
她茶水半口未喝,说完这番话丢下一句“安姑娘还是赶紧家去吧,我们家眼下正忙着,没时间招待客人”就领着秋珠出去了。
春景却没有走。
她给方菡娘的理由是,上次绣棚落在了安如意这,她要拿走。
方菡娘没有多想,吩咐了一句“早点回去”,没再多说旁的话。
安如意的闺房里头,静悄悄的,就剩下了春景同安如意两个人。
安如意呆呆愣愣的坐在原地,不言不语。
春景是一路在那听着的,她陪着安如意待了半晌,这才开口:“安姑娘,你是不是要退缩了?”
听得春景这一句,安如意猛然回醒,盯着春景:“退缩?!我才不!四年前我就喜欢上了三表哥,眼下虽说出了些岔子,可这并不妨碍我同三表哥的事!”
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像是要喷出火来,仿佛要吃人一般。
春景不以为杵,反而脸上露出了几分放心的神色。
她低声道:“……其实表姑娘还是给你在老夫人面前留了面子,只说你今日直接带那妇人进来不合规矩,也未说旁的。”
像刚才那字字诛心的话,方菡娘要是拿到老夫人跟前说,就凭着方菡娘对老夫人的影响力,安如意没准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春景不想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能去给三少爷当房中人的机会了。
若是安如意放弃了……不,她希望,安如意不要放弃!
安如意紧紧攥住了拳头:“不管她在老夫人面前怎么说我,往后我竟要拿了拜帖才能进府,这已经是大大跌了份子。等我嫁进来……”
安如意一脸阴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安二夫人脸色苍白的匆匆回了二房。
阮二老爷已经领着府里头的人匆匆出去找寻那个私生子了。
安二夫人此时心情无比急迫,只想看到自己的儿子。
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能信任的人,只剩下她儿子一个了。
唯有阮楚白,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产生的血肉,是她骨肉连着骨肉无法割舍的亲人。
安二夫人匆匆的闯进了阮楚白的书房。
阮楚白正在坐在书桌前,腰身板挺得直直的,在那里读着“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略显苍白的脸上,渗出了点点汗水。
看到这一幕,安二夫人似是整个身子都松弛下来。
阮楚白见安二夫人这般急匆匆闯进来,心中也是吃了一惊。
他母亲对他向来是再小心不过。为了避免他读书用功时有人惊扰他,这个书房里头伺候的丫鬟们都要屏气凝神轻手轻脚的。他母亲每每来看他,俱是在外头的窗框中望见他小歇片刻的时候才会进来。
像今天这般不管不顾的直接闯进他的书房,还是头一遭。
阮楚白起身,问道:“娘,怎么了?”
安二夫人临到头了,咒骂阮二老爷的话都到了喉间,但见着儿子关怀的面容,终是忍住了。
何必呢……
安二夫人有些颓然的往前走了几步,往椅中一躺,嘴里喃喃着:“白儿,娘没事……让娘歇一歇……”
阮楚白乖巧的应了。
安二夫人闭着眼,生怕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是可以不管不顾的对着阮楚白咒骂阮二老爷,可是,让阮楚白知道,他的父亲是那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这样好吗?
他日后是要跟外头那个小崽子争家产的!
阮楚白端了杯热茶过来,在安二夫人身边轻声道:“娘,喝杯热的暖暖身子吧。”
安二夫人睁开眼,看着样貌上结合了她同阮二老爷优点的阮楚白,安二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阮楚白赶忙把茶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屈身半跪在安二夫人身边:“娘,这到底怎么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二夫人抽泣着,搂住阮楚白,哽咽道:“白儿,以后这个家里,娘能倚靠的就只剩下你一个了。娘不求你加官进爵,你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娘就别无他求了。”
旁的话,无论阮楚白怎么问,却是不肯多说一句了。
阮楚白应着“我都听你娘的”,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头却是在默默盘算着,让她娘能伤心成这模样的,想来除了他,就是他爹了。
他自然是好端端的没什么可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