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对我无恩!”亭葛枭冷哼一声,声色阴沉说道:“亭葛氏的先祖将铁血打下的江山拱手赠予桐氏,后者却恩将仇报。如今,我纵然杀再多无辜的人也与之是有区别的,至少我还记得谁曾有恩于我!”
他说着,缓缓抚上她苍白的脸:“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的!”
那异常温柔的语调令桑珏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这一夜,荒寂的雪原上血光冲天,厮杀、惨叫之声迭连响彻在幽冷的夜色里。静雪城四万守军雪洗了黑水河畔嘉朗族仲巴部的营地,老幼妇孺无一幸免。
站在尸横遍野的黑水河畔,桑吉紧紧握着沾满血色的长刀,一脸悲悯痛楚。十余年前的悲剧再一次在他手中重演。这一次他再无退路,亦无忏悔的机会。他所欠下的深重罪孽是注定了要下地狱接受永无轮回的折磨的,而在此之前他却还要继续屠杀。
黑水河的另一边,阴森的罗刹铁骑隐匿在黑夜之中,死神一般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倘若他放弃,那么下一批无辜的陪葬品便是静雪城的四万守军将士们。
下穹军队血洗嘉朗族仲巴部的次日,探子将桑吉率兵攻打嘉朗的消息传回了上穹帝都。
甬帝桐青悒当即派人至镇国公府传召镇国夫人及妙音郡主入宫。然而,当禁卫统领贝叶到达镇国公府时却只有两位老仆人留守在府中,镇国夫人及妙音郡主早在头一天已被下穹王派来的人马接走。
太上皇桐格得知桑吉妻女皆被亭葛枭接至下穹后命甬帝桐青悒封了镇国公府,府中奴仆由禁卫看守,不得出府。
消息传开,帝都上下纷纷揣测镇国公桑吉与下穹王亭葛枭以及桐氏皇室之间的微妙关系。
三个月后,镇国公桑吉率领下穹军队剿灭嘉朗族二十五部凯旋,下穹王亭葛枭亲自至黑水河畔迎接,并在静雪城内大摆盛宴三天三夜,为镇国公及众将士庆功洗尘。
庆功宴上,亭葛枭对桑吉礼遇有佳,处处表现出对期敬重之意。
“为了表达对镇国公的敬意,本王还准备了一份大礼!”亭葛枭话落,一名奴仆捧着锦盒走到了桑吉面前。
桑吉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锦盒将其打开。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卷牛皮和一把金钥匙。
亭葛枭缓缓说道:“镇国公为我象雄挥洒热血、征战沙场数十载,操劳半生不得闲。如今本王精心为镇国公挑选了一处府邸,望镇国公能在此好好安享晚年。”
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桑吉摊开牛皮地契,一眼便瞥见四个大字——“苏毗王府”!
“本王已派人将镇国夫人和妙音郡主接到王府与镇国公团聚,算是给镇国公的一个意外惊喜!”
桑吉一震,抬眸瞥见亭葛枭唇边一抹深不可测的笑意,忽觉寒入心骨。
下穹王亭葛枭将王府赠予镇国公桑吉的消息如野火之势迅速传开,象雄上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传言镇国公桑吉为求赎罪欲助亭葛枭颠覆象雄桐氏江山。
镇国公一家乔迁新居之日苏毗城内锣鼓喧天,好不热闹。然而,唯桑吉心里明白,亭葛枭越是厚待桑氏,最终给予桑氏的报复便越残忍。
站在王府内院的花厅门外,桑吉一脸凝重地看着府中沉默劳作的侍从。这偌大的王府实则一只牢笼,桑氏一家只是亭葛枭手掌中的玩物,一举一动都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中。
桑珠扶着洛云缓缓走来,桑吉忙收起脸上凝重之色,露出一抹笑意迎向洛云:“你怎么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呢?”
“屋里太闷,我想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洛云笑着,气息微虚,精神却比先前好了许多。
“外头风大,小心着凉。”桑吉体贴地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上洛云病弱消瘦的身子,然后从桑珠手中接过她的手,揽着她走进花厅。
站在花厅门外,洛云的目光缓缓拂过厅内的每一个角落,然后转眸看向桑珠,轻声开口道:“珠儿,你还记得这个地方么?”
“嗯!”桑珠点了点头,目光轻轻落在花厅角落的香炉上。铜质的香炉在经年累月的香熏过后,泛着深沉的紫红光泽。
“当年,咱们一家第一次踏入苏毗王府便是在这个地方!”洛云感慨道:“如今,咱们一家又在这里团聚了!”
桑珠沉默下来,心中亦是感慨万端。就是从这里开始,她们一家人原本平静的生活开始改变。
桑吉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愧责道:“对不起,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这么多年,我都没能给你们安稳平静的生活……”
洛云摇了摇头,目光深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说道:“我一直都觉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你什么都不用再说。”她将头轻轻靠在桑吉的肩头,轻轻说道:“不论是苦是甜,是生是死,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我都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