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苑的时候,里面刚在训练紧急集合。
刚吃了饭在休息的少年们蹭蹭蹭的从营房跑出来,列着队在拿枪,拿到枪的立刻跑到预定的位置上趴着做瞄准状,阵地旁边一个军官乌拉乌拉的大吼着:“趴好!不要露头!拉枪栓!别到时候拉,到时候拉就死球啦!”
周先生在前头和带他们进来的长官说着话,黎嘉骏很新奇的看着这场景,忍不住端着照相机排在最后头,想以小兵的角度拍个发枪的照片。
天已经很暗了,虽然旁边有灯光,但效果还是很差,她拍完后略有点不满的放下照相机,却不料此时已经排到了她,没等她走开,发枪已经发出惯性的兵哥哥竟然噌的把枪塞到了她的手里,她可好,还下意识的接过了!
几乎在她接过枪的一瞬间,面前的兵哥哥就意识到不对,手也没松开,两人同握着一把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
“……噗!”黎嘉骏先笑了起来,“汉阳造?”
兵哥哥手上用了点力,似乎想把枪收回来,奈何面前的女流氓双手齐上死不撒手,一副也想试试看的样子,他求救的望向远处,那儿长官被女流氓的同伙给拦住了,他很无措的啊了一下,黝黑的脸泛着红:“是,是汉阳造,那个,姐姐,麻烦撒个手,枪,枪不好玩呐。”
黎嘉骏坚定的掰开他的手——其实也没花很大力气,兵哥哥也只是个小男生,她手刚摸上去他就跟触电似的撒手了,她忍着笑熟练的一拉枪栓,打开弹夹瞄了眼,随后架起来有模有样的往外瞄了瞄,叹气:“果然枪管很长……”想了想又补了句,“小孩子用很累吧,拿不稳,又沉。”她指前头趴成一排撅着个腚被长官挨个儿踩的小少年们。
“来了这儿就是爷们儿了,习惯了就好。”兵哥哥还是死死盯着她手里的枪,黎嘉骏没办法,颇为依依不舍的把汉阳造交还给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嘉骏!”这时,周先生在远处招呼着,“来,准备准备,今晚我们可以在这休息。”
“咦?我正想着呢,天太暗了,现在拍不了照。”黎嘉骏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是呢,要多谢王长官。”周先生朝身旁的军官抱了抱拳,“这儿的部队都被调出去增员宛平了,营房都空着,他派人给咱俩收拾个能住的,明日再说。”
王长官摆摆手,看军职他只是个连长,大概就是在管着这个小孩儿连的,他笑道:“客气什么,你们大公报的记者辛辛苦苦的赶来给我们拍照片,我们高兴还来不及,这位女先生大概上茅房啥的会不大方便,别的您放心,我们都会安排好。”
黎嘉骏嘿嘿笑,一点也没脸红:“没事儿,我习惯了。”
“这样,我给你指使个娃儿吧,放风带路啥的好使。”
不等她拒绝,王连长就呼哨一声,喊来一个虎头无脑的小孩子,朝黎嘉骏点了点,吩咐了几声,那小孩儿立正应是,表情很是严肃,噔噔蹬跑过来叫道:“报告黎先生,我叫柯承志!是学生连三班班长!黎小姐有什么吩咐!”
黎嘉骏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当听到学生连三个字时,对上这个跟还比她矮一线的小男孩儿炯炯有神的双眼,不知怎么的就咽了下去,她是决计不会上前线的,她自己有数,那如果这个孩子跟着她,会不会反而安全一点……虽然他来当兵就是为了战斗,但是,作为一个男孩,他真的还没她高……
“好吧,麻烦你了,就是我一会儿洗漱什么的请您搭把手就好。”她笑,以前在长城那儿的时候,就是赵将军派的警卫员虎子干这些,本来虎子是保护丁先生和她的,结果差不多成了她的专用望风人。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活没活着。
南苑是二十九军的军部,以前据说是皇家猎场,清皇帝狩猎的时候就来这,主要产物是麋鹿。
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可是在洗漱完了摊在床上头脑风暴时,黎嘉骏不知怎么的,突然脑洞就开了。
……五阿哥不会就是在这儿猎到小燕子的吧!
怎么想都是这儿啊!越想越靠谱啊!猎场!京郊!全齐了,妥了,准没错!
皇阿玛,您可以忘了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不能忘了永定河畔的黎嘉骏啊!求保佑!
某个傻x自个儿在军营的床上笑得啪啪啪捶床……
早上黎嘉骏醒了三回。
第一回是大清早的起床号,那时候周先生也醒了,他敲黎嘉骏的窗:“嘉骏,多睡会儿,这半个月都没休息好,我请营里的人给留了饭。”
黎嘉骏混混沌沌的应了一声,本来还纠结着起不起来,此时更放心的睡了过去,只觉得外面隐隐约约有晨跑的声音催人入睡。
第二回是孩子们饭前的喊口号,他们大多都处于将变未变的公鸭嗓时期,破锣嗓子和稚嫩的嗓子在外面扯起来唱军歌:“可恨日本太野蛮,
出兵三岛间,
侵略我江山,
不畏死,讲牺牲,
大刀逞威风。
遗尸横遍野,
草木一片红,
杀得倭寇丢魂丧胆,
从此吾愿从。”
黎嘉骏噌的从床上坐起来,她在里头听得心情激荡,抓着自己的鸡窝头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就听外面又在喊:“我等以百姓血汗换来的子弹,续诚心竭力,期望命中,歼灭仇敌——日本鬼子!”
正当黎嘉骏兴奋的想穿起鞋往外看一看时,就听王连长的声音大叫:“开饭!”
“……”她虚脱一样的躺会床上,接下来外头一片安宁,她又睡了过去。
第三回就是练兵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