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阳武侯,”薛恒警告道:“他可不是什么气量宽广的人,听说对你还是避而不见吧?佳木,你得早点把这情份给弥补上,不然的话,未必妥当就是了。”
国朝这些勋戚,都是声气相连,得罪一家,别家也就不好往来,所以虽然阳武侯薛琮其实并不是避而不见,但关系还是冷淡,不比在夺门之前,张佳木也是尽力弥补,但现在还没有办法尽释前嫌就是了。
他只得点头称是,感谢薛恒的好意也就是了。
“有空到我府里吧,最近有人送了不少南货给我,”薛恒笑道:“听说你喜欢,有空过来尝尝看地道不地道。”
张佳木现在是正经的北京人,前世却是南边的,所以京师里都知道,张大都督酷喜南货,只是很少有赞美之词,因为路途遥远,再好的东西运过来也是走了味道,不提也罢。
时间久了,倒是成了南货专家,这倒是张佳木想不到了。
薛恒热情相邀,又请了英国公,张懋也是无可不可的答应了,张佳木心中一动,最近他要搞大动作,得罪的人怕是不在少数,不过先放点铒出来,预先卖个人情得了。
想了一想,觉得无碍,因向薛恒和张懋笑道:“驸马请客,下官当然得去。不过,我要求一件事,答应了我才成。”
“你看看他?”薛恒笑道:“我请他吃饭,他倒是蹬鼻子上脸的。”他笑道,“你说说看吧,要是没什么,我就答应下来好了。”
“地方还在驸马府里,”张佳木道:“我新得了一些新奇的菜蔬,味道很不坏,请驸马赏个脸,借我地方,由我来请客。”
要是以前,张佳木一个百户是断然没有资格请这种客的,不是银子的问题,是身份地位相差太远,所以根本够不上。
说出这种话来就是自己送脸上去被人打,完全不识高低进退。
现在是够格了,武臣一品不要紧,象英国公府,奔走效力的都督还不知道有多少,堂堂近百年的国公世家,又是国朝征战的第一世家,从张玉到张辅,靖难之役到征安南,征蒙古,说句难听点的话,张家的三等奴才怕也有个都督的前程。
但不要紧,张佳木是都督再加锦衣卫,勋名官阶实权都够,远非寻常都督可比,所以这个客,是够格请的。
“好啊,有吃的岂能不吃?”张懋很爽快,笑道:“我准定去,不过你要告诉我,是吃什么来着?”
“我也是想知道,”薛恒也道:“借地方没什么,你把要请的客开个单子来,我好有所准备就是了。”
“曹家的几个哥儿,会昌侯,阳武侯,忻城伯,还有都督同知范广,陈逵,再有,就是我身边的几个人,别的没了。”
“哦,倒也恰当。”张懋想了一想,说道。
曹家虽然是太监弄出来的世家,但现在提督京营,曹钦和张懋还算是同僚,特别是在对抗石亨方面,两边还隐隐有同盟之势,会昌侯和阳武侯几家,也是常往来的,都是京师勋戚里相与较好的几家,当然很恰当了。
“国公可别上他的当。”薛恒很精明,一下子就听出来其中的毛病,他冷笑道:“打量我不知道?你请的这些,都是要塞进幼军的,范广这厮虽然勇武绝伦,又善带兵,麾下多精锐,不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于胡子的人!”
“现在是我的人!”张佳木丝毫不退,死盯着薛恒不让。
“好吧……”薛恒摊一摊手,颇觉无奈的道:“你要这么着,随你就是了。反正我要明说在前,我是不介入你们之间的争斗。”
“这个自然,”张佳木笑道:“你是驸马亲臣,谁敢为难你来着。”
这话说的是了,驸马亲臣,不介入文武勋臣之间的争斗,保持着超然的姿态,维持着与皇家的亲密关系,必要时,出来调解争端,所以地位的超然也是很必要的。
一个驸马,要是事事插手,皇家就先厌弃他了,从焦敬到薛恒,其实大明的驸马没有简单人物,就算是到明亡时,史书里也活跃着驸马们的身影,而且多行忠义,并不如普通的勋戚大臣那么丧廉失德的龌龊样子,说起来,也是异数。
“那就这么说定了!”张佳木倒是很兴头,他最近得的东西确实是很难得,三个月前就已经派人南下,苦寻了这么多,才弄了足够多回来。这一下,可是要大快朵颐一番才成了。
张懋和薛恒倒是不懂他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两人都知道张佳木从不说妄语,他说的东西不错,当然也就是很不错了。
当下一路谈谈说说,出了隆宗门,外头知道今天不再见人,皇帝已经回内廷去了,于是也在作鸟兽散。
大明就是这样,高级勋戚和武官随时进来,听说石亨不但天天进宫见面,有事没事还把自己麾下的副将,参将,甚至是千户百户之类的低等武官带进来,就箕坐在皇帝御驾之前,欢呼大笑,说些军营之事,这般无礼,皇上也是忍了。
当然,心里是否不满,那就是两说了。
外头等着的这些,就是不一定能捞着见面的,得看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什么官位啥的,都是假的,并不要紧。
徐有贞还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这会儿也混在人群中病恹恹的走,看他这模样,回去之后怕又是要吐血三升了。
人群之中,倒是有人迎着张佳木过来,一看人影,张懋和薛恒都是斗大如斗,两人一起道:“此老风骨太硬挺了,戳的人难受,我们不要见他,先走为妙。”
他们俩人身边还有不少勋戚,也有高官,不过见了是刑部尚书轩輗过来,都是皱着眉躲避不迭,轩輗这人,实在是太冷峻了一些。
清,是一清如水,一文不取,一钱不纳。对人,也是冷漠淡然,而且,法下绝不容情。自从此人入掌刑部,不知道给大家找了多少麻烦,成天价板着个脸,真是烦死人。
众人鸡飞狗跳般的走避,轩輗也是不以为意,他就是这种性格,也不是故意板个僵尸脸,性格使然罢了。
历史上,这个人可是没当多久的刑部尚书就去职了,为人太刚直而不知权变,又没有真正得力的靠山,被石亨等人一攻,皇帝也不太把这个清官真正的放在眼里,其实清官在历朝历代都只是幌子和遮羞布罢了,有很好,没有也就这样了。
轩輗过来,当然不是和张佳木攀交情,虽然这个刚直强项的人看到张佳木时,眼神也是柔和了不少。
那天行刑,眼见于谦人头不保,轩輗对于谦的态度可不象那些普通的朝臣,都是恨不得于谦快死,他从地方上提拔上来,最敬重的就是于谦,偏生自己任了监斩官,不得不看着于谦在他面前人头落地,心里最难受的当口,是张佳木手持令箭把人赦回,这个情份,在心里藏着,但无论如何,也是抹杀不掉的。
“惟衡兄,有什么事见教?”见是轩輗过来,张佳木笑吟吟的迎上去。他可不比那些普通的龌龊官儿,锦衣卫和刑部在不少事情上也是有关联的,彼此合作久了,当然了解轩輗的脾气,也就不必管他的脸色了。
轩輗的脸上也是有一点无奈之色,但转瞬即逝,他向张佳木点了点头,干巴平直的说道:“也没什么要紧,罗通,薛暄、张鹏等人犯也该交给刑部议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办移交?”
锦衣卫有抓人权,但没有审判权,除非是皇帝下令廷仗直接把人打死,要不然就是在审问的时候把人折磨时,明末时,赫赫有名的杨涟等人,就是在诏狱里被锦衣卫直接折磨致死的。
但这会儿还不至于如此,厂卫威风,尚没有到那种地步。人犯奉命抓来,可以审,可以打,但要定罪发落,还是得移交给刑部。
“哦,是说他们?”张佳木想了想,这些人最近关在诏狱里吃了不少苦头,虽然念着他们是文官,而且是吃了徐有贞的挂落,并没有怎么着,但这些人身子骨弱,怕也是撑不住了。想一想,放了他们,似乎也没有大碍,于是含笑答道:“这点小事,也值得惟德公这么来和我说?派个司狱过来到北所提人就是了!”
“请给个准信?”轩輗就是如此,虽然张佳木答的爽快,他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叫人颇觉下不来台。
“我回去之后,就派人给惟德兄送信好了。”张佳木倒也不气,答应了一声,便也是出了宫门,出了西华门,自然有随从过来,簇拥着他上了马,一般的也是鲜衣怒马,前呼后拥的去了。
轩輗看着张佳木背影,倒是无声的长叹了口气。
“惟德兄,这些武臣,靠不住的。”李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轩輗身后,也是一起看着张佳木的背影,宫门前就上马,如此威势,在这些谨慎的文官眼里,当然就是意态骄肆,横暴不法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