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薛恒,再又接见了几拨客人,张佳木终于难掩倦色,对着李成桂道:“替我出去道乏吧,把客人都送走。”
“是,是,标下现在就去办。”
时间已经很晚了,公主已经侍奉着婆婆和小姑子吃完了晚饭,此时想必已经在堂房内等候着张佳木的到来。
不过,现在张佳木还不能去。
仰首看天,却是黑沉无星无月,如果没有四处高大的戳灯和悬挂的宫灯照亮,恐怕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了。
就算是府中到处点的有灯,仍然有一种看不透的黏稠的黑暗,无边无际,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这个年头,如果张佳木登高远望,除了看到鬼火般的灯烛火光,怕是什么也瞧不着,这个时辰,又是这样的天气,怕是整个京城之中,愿意在街上走动的人,也是寥寥无已了吧。
果然,李成桂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笑着道:“太保,这群龌龊官儿,一看天色不好,早就想走,一听大人道乏了,立马就是卷堂大散,全走了。”
“打明儿开始,甭给他们上茶了,点心什么的,更是要撤。”张佳木笑道:“私宅之中,我哪有这么多功夫伺候他们?”
“太保,这不大好吧?”李成桂是张佳木亲丁出身,又有点粗豪,不象曹翼那么心细,所以说话大大咧咧的,也不大在意,听着张佳木的话,他先是一楞,接着便道:“上门都是客,来的也都是有职有权的人物,有不少文官,太保平时想着和他们相与,这会上门再把人家冷落走,不是落人口实?”
“这些你不懂!”
张佳木已经打定主意,现在这局面非得有个破局不可。敷衍是这样,不敷衍是另外一样,前两年,他是在夹缝里求生存,有些事不能做,或是做了要有难以逆料的后果,现在的情形已经大为不同。
越是收敛,别人越是登头上脸的!
他在心中冷笑:看爷怎么摆布你们!
李成桂自然不懂,眼前这位大人已经在心中涮新过一回,他有点儿懵懵懂懂的,不过锦衣卫的老人有一条,只要是张佳木做的主,必是好的,下头的人,只要听着就是了。
所以这位侍卫头儿立刻就转变了立场,楞征了一会儿,突然眉开眼笑的道:“太保,放心好了,我给他们的茶里放点泄药唔的,管保再也没有龌龊官儿敢登门。”
“胡闹。”张佳木瞪他,“如此大事,岂能这般胡作非为?反正,这种事不要叫我知道,知道了,必定和你不依。”
这么说就是叫他掌握好度,李成桂呵呵一笑,还搓了搓手,看样子,对下药颇有兴趣,也很有心得的样子。
“把谭青召来!”
说笑两句后,就要办正事,不过,李成桂却没有立刻下去,只留在原地,不过,一脸的忸怩之色。
“怎么啦?”张佳木甚觉好笑,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标下有一事相求太保,请太保一定答应。”这么一问,李成桂索性按着腰刀,就这么在原地跪下了。
“咦……”
张佳木正要说什么,外头却是闷雷突响,整个天空犹如一本大的画册,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撕开,先时只是听到声响,再向天空去看,却已经是银蛇乱舞,整个天空都是此起彼伏的闪电,配合着轰隆隆的巨响之声,令人在这天地之威之下,震撼匍匐。
没过一会儿,瓢泼大雨伴随着闪电雷声一起下来,张佳木走到廊下,笑道:“好一场大雨,下的痛快。”
又转头向李成桂,笑问:“你刚刚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快点说吧,趁着我这阵子心情正好。”
张佳木喜雨,雨水能冲涮污秽,带来蓬勃生机,在雨中,他总能觉得愉快,觉得清洁,恨不得人置身于雨,才觉痛快。
“没有什么大事,”李成桂知道良机稍纵即逝,当下便跪而叩首,道,“回太保,标下新得一子,乞太保赐名。”
“赐名……”
这件事,张佳木倒还真没有做过。他的部下,要么就是已经子孙满堂,如刘勇那样,最不济子嗣都已经成年,如现在的大同总兵官陈逵,位列侯爵,家中已经有五子,长子已经成年,现在已经到大同效力学习去了。
要么,就是一群坊丁,当初跟随张佳木的时候,十个有九个都是光棍,年纪也都不大,所以根本没有这么一说。
现在,倒是有人娶妻生子,请他赐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