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昭王要亲自前往恒山,对淑懿太后的棺椁进行开棺验尸。
这个消息一传出,整个皇宫都惊动了,几乎所有的朝臣都反对这件事情,首当其冲的便是礼部,就连太常寺卿夏舒征这一次也持极端否定地态度。所有的人都在批评豫昭王大逆不道。因为既然已经过了大敛,又过了停灵,棺椁都已经來到了恒山殡宫,那就意味着淑懿太后已经安稳地走在了黄泉之路。如今再要强行开棺,那可是打扰太后安寝,惊扰太后魂魄的大逆之举啊。
别的人要求开棺也就算了,可是这一次提出这个要求的竟然是太后唯一的亲儿子,在众人看來,萧奕洵的这个举动根本就是大不孝之举。
一时之间,无数的折子堆到了文渊阁,痛斥豫昭王这种大逆大不孝的举动。
可是豫昭王却不为所动,依然坚持要开棺验尸。
结果豫昭王与朝臣们两不相让,闹到最后连太后与北淮王都站了出來,劝说豫昭王放弃这个打算,但是豫昭王固执非常,任凭谁來劝都不肯改变自己的心意。
这件事情,牵扯众多,倒是乐到了西平王萧城毅。萧奕洵要开棺验尸,不仅是大逆不孝之罪,更重要的是与百官为敌。他自有强权,能以权势震慑他人,可是这一次,西平王倒很希望萧奕洵能用自己的强权镇压百官。
因为他知道,一旦关系到忠孝这两件事情,朝中总会有那么两三个老顽固,就算是死也不肯后退一步的,如果萧奕洵真用强权镇压,反倒会尽失人心。但是,萧奕洵一心想要揭开淑懿太后的死因,自然不可能就此罢手。所以,事情从一开始,萧城毅就抱着一个看戏的态度看着事情的发展。
只是很可惜,萧城毅能想到的事情,萧奕洵怎么可能想不到。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比当初在太和殿上的事情,能以强权镇压。这一次如果故技重施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这一次,他剑走偏锋,用了一个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方法化解了此事。
在萧奕洵决定开棺验尸的第三日,朝臣与自己的冲突已经无法回转的时候,豫昭王突然将一篇《请罪赋》昭告天下,这篇请罪赋里,萧奕洵极尽低人之姿,先痛斥自己的这种“不孝”的行为,而后又提到自己常年在外征战,以至于连自己母后的最后一面都沒有见到,极尽痛陈自己忠孝不能两全的痛苦之心。而后又说此次开棺验尸的理由,说自己身为淑懿太后唯一的亲儿子,最后一面都沒赶得及见,已经是不孝了。如果连伤害自己母亲真正的凶手都找不到,那边更是无脸活在人间。所以为忠为孝,他萧奕洵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为自己的母后尽最后一份孝道。
并且同时萧奕洵也昭告天下,开棺验尸到底会冲撞亡魂。所以,为了恳求上天的原谅,他愿意从恒山山底底一步一步三跪九叩登上明德殿。
早在萧奕洵离开长安前往辽东之前,他就已经以文采扬名于世。而这一片《请罪赋》更是集他的文采于大成,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倾注了一个儿子对于自己母亲深深的愧疚与孝心,让每一个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不由侧目垂泪,大赞豫昭王的孝子之心。这一篇《请罪赋》很快便以如风的速度迅速席卷了长安的每一个角落,很快四方都知晓了豫昭王的这篇赋。
再來,恒山底至明德大殿,少说也有上千级台阶,三跪九叩走上去,几乎沒有人能做得到。豫昭王“诚意”如此,更是让天下人所动容。
一时之间,原本痛斥豫昭王这种“不忠不孝”的行为的人突然开始变得同情豫昭王,赞扬豫昭王的孝心,并且大力支持豫昭王的举动,转变之快,十分惊人。
这一次,豫昭王的举动实在是震动天下,就连尹清浅看到了事情最后的走向的时候,都不由在豫昭王府里大声夸赞萧奕洵:“不得了啊不得了啊,王爷,你简直太神了。我尹清浅此生很少有真心佩服的人,现在,王爷,我可是要把你当做我尹清浅此生第一佩服之人。这样违逆天下的大事在你的处理之下,竟然变成了至忠至孝的事情,我对你的敬佩之心已经无以复加了。”
尹清浅实在是难以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
萧奕洵这次的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在全天下树立了他忠孝无双的形象。能将违逆大道的事情变为天下共赞的“至孝之举”的人,只怕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想到这儿,尹清浅终于有些放心了,当初在辽东,萧奕洵不顾一切攻击离漠,刚硬狠绝不死不休。后來回到长安,他又在大殿之上恣意狂傲,还差点打死了一位朝廷重臣,那个时候尹清浅还以为因为秦婉词的死,萧奕洵已经变成了一个重权嗜杀,完全丧失了理智的恶魔,可是这一次,却让尹清浅大为改观。她终于知道,也相信了,眼前的这个面容冷肃,锋芒毕露的男子依然还是那个四年前自己见到的那个,从容镇定,风云不变,惊才绝艳的豫昭王。
就算受尽磨砺,他也依然是那个惊艳天下的豫昭王。
被尹清浅夸了半天,萧奕洵只浅浅一笑,而后正色问尹清浅:“尹姑娘,我母后已经离世一个月,现在又正值夏日,你还能查验的出什么么,”
尹清浅撇撇嘴,十分不满的样子:“王爷,到现在你还來怀疑我的医术,纳米可就太不给我面子了啊。”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也太不给楚延面子了啊,”
萧楚延:“……”
萧奕洵瞥了一眼有些尴尬的萧楚延,便笑道:“楚延,也不是三哥说你。如今,连我都对尹姑娘的行为习以为常了,你怎么倒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般,”
见是萧奕洵问自己,萧楚延却坦然回答:“我并非觉得尴尬,只是她的性子着实非我能受。”
萧奕洵哈哈大笑,只道:“即便是受不得,也有了四年时间了。当初我见到尹姑娘的时候,就觉得她一定会是你的克星,看來,倒是真的。”
眼见着萧奕洵将话題引到了自己身上,萧楚延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尹清浅却在心里乐的开花,她眉开眼笑,明媚如花,对萧奕洵道:“王爷对清浅这般支持,清浅必定全力回报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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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玩笑之后,三人又再次将重点放到了这次开棺验尸的事情上。虽说这一次开棺验尸,萧奕洵势在必行,又成功扭转了原本朝中不少臣子畏惧萧奕洵而心有抵触的局势,更是一举在天下立威,但是萧楚延很清楚,这些不过都是萧奕洵借这一次开棺验尸的事情所额外得到的效果。萧奕洵真正的目的还是要揪出害淑懿太后的真正凶手。
“可是,母后已经薨逝一月,就算清浅医术再好,这能查得出么,”尹清浅虽出身药王谷,但总归还是比不上真正的仵作,如果宫里的仵作都查不出來的事情,时隔一个月,尹清浅纵使再厉害,也未必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萧奕洵摆手道:“关于尸身的事情,倒无需太担心,宫中自有办法延缓尸身的**。而且这一次开棺验尸真正主要的目的并不在于让尹姑娘探查母后的尸身,而是试探,还有解开我心中的迷惑。
萧楚延心思洞明,立刻明白了萧奕洵的意思:“三哥,你是想借这件事情來确认贤安太妃到底是不是凶手,”
萧奕洵点点头:“沒错。如果贤安太妃真是凶手,那么她一定会拼力阻止这件事情,就算她做不到,西平王叔也会去做。可是这几天,西平王叔除了让御史台的人弹劾我之外,倒沒有什么太大的动静,毓秀宫那边也一如平常。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陷害贤安太妃。”他顿了顿,神情冷厉:“如果真的有人暗害母后并且嫁祸太妃,宫中仵作得出的结果就未必是真的。那么我要验尸,必定有人会有所行动,一旦他们沉不住气的话,我便能抓住真正的凶手了。只是,一过这么多天,在明德殿那边我也安插了人手,倒真沒发现有设么么异常。”
萧奕洵的声音轻缓,却带着如冰的冷酷:“我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对方都不为所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们行事万无一失,丝毫不惧我要开棺验尸,要么就是他们足够自信,足够沉稳,认定即便我发现了什么,也揭不开他们的真面目,”
萧奕洵的双手紧紧的握起,眼神冷肃,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萧奕洵都确定了一件事,贤安太妃沒有杀自己的母后,真正杀害自己母后的人,隐藏在阴谋背后的人,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