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这样是为了防虫，”女汉子解释道，“装渔具的包里还由小布带，等会把裤腿扎紧。这地方真的没什么人打理，你能想象的和无法想象的东西全都有。这大热天的，有什么玩意儿钻进裤腿……或者从树上掉下来……这都很难说的。”说罢，女汉子打开服务生送给每人一个的包，从最外侧的口袋里翻出一个帽子和一个墨镜，熟练地戴上。

娘炮愣了一下，随后就想到各种虫子往身上爬的场景，立刻学着女汉子的样子找出帽子和墨镜戴好。戴好帽子才发现那个口袋里还由绑腿，再看女汉子和艾丽丽，两个人都已经在绑裤腿了，对小虫子天生害怕的娘炮也跟着把裤腿绑好。

已经发现风水宝地的艾丽丽在绑好绑腿之后已经拖着袋子过去了。袋子是个“百宝袋”，如同高尔夫球袋一般有拉杆有轮子，最大的一个袋子里放着的是便携式的马扎、可收放的遮阳伞，第二个口袋里则更夸张地准备了雨衣和充气式救生衣。鱼竿倒是只哟三根，而且长短粗细各异，鱼钩也都是安装得好好地；鱼饵则是装载一个比盒饭稍大一点的扁平盒子里，分成好几坨。另外就是扇子、面纸之类的……居然连巧克力都准备了，还是纯进口的！袋子的拉杆上吊着一只两升的保温杯，保温杯的旁边是一个无线呼叫器，有一行小字说明，只要按下呼叫器，三分钟之内就有工作人员根据定位过来给你各种补给。

娘炮打开保温杯，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常年跟着爹妈出入各种高级场所的娘炮也是识货的，闻到香味，再窥视保温杯中的茶叶，立刻判断出这里面的泡着的是顶级猴魁。

这本钱下得可够足的啊……

娘炮没来由地感慨了一下。

三个人布置妥当，娘炮和女汉子在艾丽丽的两侧坐下，娘炮以前没钓过鱼，不会选钩也不会上饵，在那边抓耳挠腮忙活了半天，连鱼线都没放下来。

女汉子有点看不下去，站起身绕过艾丽丽蹲到娘炮旁边，打开饵料盒子和装鱼竿鱼钩的袋子道：“一般会钓鱼的当官的，每次来都会带自己的鱼竿和鱼饵，他们才不肯用别人的东西呢。三哥这边提供的都是给菜鸟准备的渔具。别小看了这边提供的三根竿，这三根竿和它们配的钩、饵，已经能钓上这边塘里头八成的鱼……”

“这个……我还真没学过呢……”娘炮期期艾艾道。

“没事，我当初也是个菜鸟，”女汉子宽慰道，“这边三个格子的饵可以用来钓鲫鱼，不拘你用哪个，最好轮着用……用这个钩；这团饵可用钓鳊鱼，用这个钩……这个饵钓青鱼、草鱼……这个钓鲢鱼……上饵也简单，看我……这么一放，这么一拉就好了……甩钩之前要‘下塘’就是往鱼塘里丢点好玩意儿吸引鱼过来吃……哦，丽姐正在下……”

“这个……就是浮标？”

“额……这个是太空豆……”女汉子继续解释，“插上这个就是浮标，这里六种备选浮子，咱们没必要选那么专业的，普通浮子就行了。浮子突然……额，算了，这个没法解释，多半都是经验，反正你只要看到浮子突然下去了，就立刻拉，不论有没有鱼，都是给你积累经验来的，等失败的次数多了，自然会明白什么情况下拉竿最合适……这个……虽然可以说得比较明白，但做起来一点都不简单，主要还是看各人的反应速度。”

“那我试试吧！”娘炮点点头道。

重新坐了下来，艾丽丽已经装好了饵，甩出了第一竿。娘炮按照女汉子的指导装了鱼饵，再学着艾丽丽的模样，揪住鱼钩上部的铅皮一拉，把鱼竿拉成弓行，然后一松手，顺着鱼竿的弹性把鱼钩送到了水中央，然后才有模有样地坐在了马扎上，煞有介事地看着他压根儿就看不懂的浮子。

“小兵……”艾丽丽突然道。

“嗯？”娘炮和女汉子同时回应道。

艾丽丽顿时满脸黑线：“我说的是‘女小兵’！”

娘炮缩缩脑袋，没有吭声，女汉子则是看着艾丽丽等待“下文”。

艾丽丽继续道：“你这是干嘛？还用塑料袋把衣服都裹上？以前……以前没见过你这样的啊！”

女汉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以前那是男人，衣服回去洗洗还能再穿，而且挺耐穿……现在当了女人才知道，女装换得不勤，那味儿比男人还大，换得勤了，都能搓烂了……姐，你这边的衣服都不便宜啊，搓烂了怪可惜的，对吧？我就打算让它只吸点汗，不弄脏，回去只要泡泡就行，多穿几回……”

艾丽丽和娘炮同时恍然。

艾丽丽点点头道：“这么说，你穿不惯好衣裳？”

女汉子道：“不是看不惯，只是觉得可惜了。反正我觉着……吃喝拉撒睡都差不多把，贵和贱的差别也没那么大……反正以前跟我妈在家青菜豆腐也吃得习惯了，每天那么多豆制品顶牛奶撑肌肉呢……现在跟这姐出去吃，哪一顿不是一两千？实在是……”

艾丽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侧头去问娘炮：“你怎么看？”

娘炮淡定地回了一句：“随遇而安。不过……我可不习惯青菜豆腐、廉价地摊，夏天换衣勤还说得过去，冬天咱们这里没暖气，就算上班也裹得跟面包似的，也没多大问题；春秋天再不让人穿点好的，还活不活了？”

艾丽丽微笑点头，但女汉子却一脸不解地看着娘炮，神色复杂。

“这……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以后还要……”

艾丽丽道：“穷养儿子富养女。穷养儿，为的是让儿子受磨练、立大志；富养女，为的是让姑娘家从小就生活富足……看来……看来菲菲小时候家里待她确实很好。”

娘炮点头道：“那是！吃穿用都是最好的。我妈说了，女孩儿就得有女孩儿的样子，家里给得富足，才不会被男生那仨瓜俩枣的小恩惠骗走。女孩儿家要的是什么？是气质！要的是将来见了大场面的时候别总是一惊一乍像刘姥姥似的，赴顿豪宴连品酒和拿刀叉都不会，直接被人瞧不起。”

“没错，有些事你可以不屑，但不可以不做，”艾丽丽解释道，“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规则，有些规则看起来很不合理，但你千万别想着去打破它……因为一个不合理的规则还能坚持到现在，这就说明有无数人在支持这条规则，你想打破它也不是不可以，但首先你要拥有单挑所有人的实力，否则你只会被碾成渣。当你是个学生的时候，你可能会很反感老师布置作业，但你再反感都没用，除非有一天你自己成为老师；但到了那个时候，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去考虑，也不得不布置作业。”

娘炮点点头道：“对，我爸说过规章制度的作用……他说过，一个人想要破坏束缚，很正常，但这也说明了他现在没有分享利益的实力；然后他会拼命努力去拥有这份实力；等他有一天有这个实力通过这条制度拿到好处的时候，他就会成为这个制度坚定的拥护者……我妈也说过，对于政治家们而言，没有所谓的草根政治家或者是垄断政治家，所有人都只是政客而已；在他们眼里，不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只是选票，他们关心或者不关心你、发布了什么政策……都只是想通过选票维护自己的地位罢了。”

艾丽丽继续道：“我带你出入各种高档场所，给你买各种名牌……你以为这是我想‘包/养’你？错了！亏我以前待你这么好，你都没明白我的心思！老天有眼，让你们俩把身体换了，否则你的梦想这辈子都没指望……”

“为什么啊？”女汉子被艾丽丽说得有些懵了。

娘炮却从艾丽丽的话里头听出了味道，想了想自己的家学渊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果不换一下，你没准会把一辈子积蓄赔个精光……”

女汉子急了，连忙道：“为什么？难道我没念过大学读过书？我可以报‘成教’的！”

艾丽丽微微一笑，反问道：“我问你，姐的健身会所会员卡顶人家俩月工资，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眼巴巴地跑过来办会员，而且一办都是好几年的？别忘了，这市中心总共有四家健身房，人家比咱们要便宜……”

“对啊……他们的生意好像不如咱们的好……”女汉子也愣住了，露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艾丽丽笑了，指了指娘炮道：“所以说啊，你们俩这么一换，你真的赚到了！”

娘炮被艾丽丽这么间接一夸，也跟着腼腆地笑了；只有女汉子被艾丽丽和娘炮的笑容弄得稀里糊涂，她对世界和知识的认知仅仅局限在高中阶段，或许她会明白很多人情世故，但她没法去懂那些理论性的东西，一个在艾丽丽和娘炮面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在女汉子面前就是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