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邱芸诧异道，“效率这么高？”

“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艾丽丽把邱芸拖到一边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开的价码那么高，别说帮你找个替死鬼老公，就算你想要个人/妖，我也想办法帮你从泰国弄过来！呐，完事之后，那个男的到手五万，冒牌亲友团每人两千，龙套每人五百，别嫌贵啊，大过年的把人家拉过来，而且这些人都是从影视城找来的‘群演’……”

“演员？”邱芸傻了眼，“不会被认出来吧？”

“都是‘群演’！上镜头两秒就死的那种，”艾丽丽道，“他们多多少少有点台词功底，冒充亲戚嘛，当然要背一些‘背景资料’，否则就要穿帮嘛！普通的老头老太装病蹭公交、碰瓷还行，正儿八经给剧本让他们演，那就比不过这些演员了……”

“好吧好吧！只要不出问题，花钱不是问题。”

“按理说婚宴酒席应该男方出钱，这个我帮你安排好了，省城那边的酒楼我都先给了定金，至于具体桌次和菜式，还是你带你父母去点，”艾丽丽道，“往返车费什么的，我都帮你弄好了。你今年演好新娘、明年演好寡妇就行。看在小兵的面子上，我只落了你五千的跑腿费，其中一千八百八婚礼那天包红包随给你。本来讲交情可以不收钱，可这都到了年底，明年你的婚礼有是正月，做我们这行的，没有进项还要倒贴钱的话，太不吉利了……年假结束你来这儿，我请你吃几顿大餐，将来宝宝生下来了，月子里的花销我负责！”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丽姐！你们对我太好了！”邱芸又要开始卖萌。

“都快当妈/的人了，别这样！”艾丽丽笑着道，“说真的，我跟蓁蓁和月牙儿谈起你的时候，我们真的都很欣赏你的。做事果断，行事泼辣，做事执行力非常强；别人家女的买房买车恨不得缠着老爹老妈老公满世界跑，你呢，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就自己看房、自己看车、自己谈价钱、自己过户，这行事风格，太让人喜欢了！”

“我这不也是被逼出来的么？”邱芸道，“哎呀！他们都进去了！”

艾丽丽道：“我们也进去吧！”两人携手进了“成记”大门，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二楼大包间，里面已经摆了一张大圆桌，大家正在你推我让地安排座位。推让到最后，今天帅小兵和林雪菲最大，主座留给他们，但在帅小兵的坚持下，还是让高桂枝坐到了首座，其余人依次坐下。

坐定之后大家就聊开了，帅小兵这才发现，在秦波到来之前，这一屋子除了自己全都是女人。“唉？俊涛呢？刚刚不是看他开车来的么？”帅小兵问道。

“他呀，跟维卡一起接机去了，”石秀珠道，“我也是拿这个弟弟没辙，你们俩领证也算是大事了……”

“迎接岳父也是大事啊！”帅小兵立刻道，“甭管是谁家的女婿，听到岳父要来，还不赶紧过去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哎呀，我这个弟弟啊！”石秀珠摇摇头，“也是我以前太宠着他了，无法无天的。菲菲这事儿，也亏得菲菲想得开，换作别人，非得找石家把这个脸面给挣回来呢！你们说说，他这小子，让他出国好好学学那些服装设计，结果头两年在那边花天酒地鬼混，后两年居然跑到人家汽修公司学汽修！那些个男人都说这叫改装，可我觉得这就是个修汽车的啊！华夏的汽修学校难道还不如欧洲的？真是的！”

林雪菲则道：“其实俊涛也算是很不错的人了。他主要就是高中的时候偏科太严重了，所以在大家的印象中成绩很不好，但是大家都知道，那只是总分而已……俊涛的单科成绩还算不错的……学习改装里面最最重要的就是布局设计，这里面涵盖了很多知识，反而是俊涛的特长吧……”

艾丽丽也点头道：“对的对的！国内搞这个虽然不合法，但只要不闹出大事，一般也就每人管，俊涛真的想搞，就给他在国内搞个汽修厂算了！反正石家也不差钱，俊涛平时自己搞搞改装自己开着玩不就行了？再说了，等过了几年，‘荣泽’的管理模式成形，也老板和老总权力分开，你弟弟还不是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都这么大人了，随她去吧！至少他到欧洲去了两年，外语水平应该不错的，对吧？”

石秀珠苦笑道：“我就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吧？到欧洲两年花了那么多的钱，就只为了外语？你看看小兵，这才自学了多久，外语水平那叫一个溜……”

“是啊是啊！小兵这外语水平真的‘溜’到家了！”秦月也忍不住赞道，“前几天我让小兵给那些新员工一个下马威，你们猜怎么着？这小子的口语水平真厉害啊，我以为我已经够能说的了，没想到差点跟不上他的节奏啊！那几个新人哪，吓得连勺子都没拿住！吃过饭还一个劲儿地问我小兵到底是不是真的搬运工！这何止是人外有人，简直就是帅到没有朋友好不好？”

“谁帅到没有朋友？是我说？”包间的门打开了，秦波笑吟吟地站在了门口。

“哥！”“三哥！”“秦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秦波先是朝大家笑了笑，随后就敛住笑容，走到高桂枝面前扶着高桂枝道：“桂姨，您坐，可别折了我的寿！”

整个包厢顿时就是一片寂静。秦波居然和高桂枝认识？帅小兵吃惊地看向林雪菲，林雪菲也是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来不知情。一时间，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秦波扶着高桂枝坐下，大伙儿都是一脸懵逼地跟着坐下。秦波看着大家茫然的眼神，解释道：“月牙儿，你记得哥跟你说起过，咱家小时候日子挺困难……”

“啊！记得！听你还有爸妈都说过！”秦月一听，立刻就回忆起来了，“不过那时候我还没生下来呢……啊！难道你一直提起的‘桂姨’……”

秦波笑了：“你当然没生下来！那时候我还是个夏天光屁股，冬天流鼻涕的小破孩呢！桂姨也还没嫁人，在老矿的食堂里干活儿……”

和帅家一样，老秦家不是什么显赫望族。不过，老秦家世世代代从事的是一个古老的职业：河工。秦波已经说不清老秦家从哪一代开始就靠河吃饭的了，只是秦波的父亲依稀说起，秦家还是隋炀帝开运河那会儿从关中被迁到这里的，然后就世世代代做了河工。稍懂历史的人都明白，河工在“民”中，比种地的要苦得多，而秦家就在这运河边磕磕绊绊地住了不知道多少年，换了多少个皇帝。

秦波出生在全民都背“语录本”的年代、“语录本”就是课本的年代。在秦波的记忆中，“穷”就是那个时代的全部回忆。虽然在城区，但按户口，他们家不算城市定量户口（不懂这个名词的朋友可以问问家里长辈），没有定量户口就吃不到“皇粮”；可秦家又没有地，地都是集体的，产的粮要交公，运河这一片集体耕地一旦“人均”，就少得可怜，一家人的吃饭很成问题。

秦波很小的时候就整天背着筐挎着篮子到处走，筐可以装牛粪，可以割猪草，篮子可以捡煤渣。然而对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来说，从运河跑到火车站然后拎着几十斤的东西回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因为当时普遍都无法吃饱，瘦骨嶙峋的大人要做到这些尚且艰难，何况孩子！

不过好在运河距离矿山不甚远。大清早起床从家里出发，步行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达老矿矿山。矿山食堂则更近一点。矿山是国营企业，也是国家重点单位，再者矿工对体力的要求比较高，所以矿山食堂的伙食比起根本吃不饱的农民们而言，已经是人间天堂。

不论是矿井还是露天矿坑或者是食堂，每天都需要大量的煤。无数的煤被铲进锅炉，燃烧之后总有不完全燃烧的煤渣，这些煤渣对普通人家来说是非常难得的燃料。当年的秦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每天拎着篮子和一群小伙伴们向矿山进发。

被矿山食堂捡回来养大的高桂枝在再也没机会上学，在矿山食堂做了几年杂活之后，终于碰上了这群流着鼻涕到处乱窜的小子。当高桂枝看到这些穿着连屁股都遮不住的破裤子、靠怀里两颗半生不熟的洋芋充饥的孩子时，她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疼。如果她的弟弟还活着的话，应该也有这般大了。

六七个孩子在食堂操作间那边坐了一溜，等着锅炉房的煤渣倒出来、热气散尽之后再去捡，但眼睛却死死地顶着蒸笼里掺了大半粗粮杂粮的大馒头猛吞口水。高桂枝见不得孩子遭罪，每天做切馒头的时候原本一条馒头切十块的，她切个十一块，余下的一块高桂枝在里面夹上一根老咸菜，塞给每个孩子。虽然每次都是偷偷摸摸，但是食堂人们都看在眼里却没人说什么，一块馒头不到二两，六七个孩子总共才吃掉一斤馒头，这对于供应几千人伙食的食堂来说，连个水花都翻不起。何况谁家没个孩子，谁又不心疼孩子？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