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学想要阻止周嘉懿，却被周嘉懿眼睛一瞪，直接闭嘴。

邱芸却慢悠悠道：“这些个事儿有谁知道呢？林叔说得没错啊，这里头是有隐情。”

周嘉懿看了邱芸一眼，嘴角浮现一抹冷笑道：“哟！看来我这见识还不如小芸丫头广了？这世道难道说放高利贷的比开银行的还厉害了？”

林浩学皱了皱眉头，低声道：“金融方面的事儿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这事儿咱们就别过问了。”

“哼！别以为你多懂了点就能在我面前显！”周嘉懿意有所指道，“我就不信了，堂堂正正的国家银行，还真比不上一群放高利贷的了？”

石秀珠知道一些内情，但她也知道周嘉懿这段时间看她不爽，所以不敢开口；林雪菲的女儿身份摆在这里，也没法跟自己老妈对着干；林浩学只是苦笑一下，间接证明了林家“妻管严”这一无法辩驳的事实。

“不是银行竞争不过高利贷，而是银行养活高利贷，高利贷又反哺银行，”邱芸平心静气地回答道，“华夏银行都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伞’的货色，那些负责信贷业务的主要领导，完不成放贷任务要负责任，放出去了变成坏账还要负责任。银行是国有，他们收债只能通过法律程序来收，如果对方是个擅长在资产方面玩儿金蝉脱壳的‘老赖’，银行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银行讨债的方式要‘遵纪守法’，要强制执行，也得通过法院，这里面费时费事，说不定一毛钱都拿不到。银行没办法的事儿，高利贷有办法；高利贷最擅长的就是撬银子花。”

“还不是上门逼债？你以为人家不会报警？”周嘉懿不屑道。这一下，一家子人看周嘉懿的眼光都有些不一样了。周嘉懿也有些气虚，厉色道：“怎么啊？难道我说错了啊？警察来了难道还不管这事儿了？”

林浩学苦笑道：“人家拿着欠款证据上门讨债，一不进你家门，二不打砸抢，三不伤人骂人，四不堵门封路影响正常秩序，就这么在你家门口靠墙根坐一排，人家可不是来一排小混混，而是坐一排早上五点起床排队领免费物资的大妈！举个‘欠债还钱’、‘还我血汗钱’的牌子，警察能把人家怎么着？抓人？人家犯了什么法？这么‘文明’的讨债都被警察抓走，如果有人‘不小心’拍下来传到网上，警察的饭碗还要不要了？所以，即便报了警，警察到场之后也只能劝，劝来劝去人家不肯走的话，警察也不好用强啊！”

“这！”周嘉懿顿时气结，她倒是没想到高利贷除了“光头金链子”的“标配”之外，还有升级版和女性版，更没想到自己的老公会在这关键时刻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放高利贷还有理了？还要不要王法？”

这话其实已经有赌气的成分在内了，毕竟这年头，只要高利贷无孔不入，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甭管怎么立法，人家有的是办法钻法律的空子。

没错，国家是限制了民间借贷的最高利率，而且不准利滚利，但是高利贷有的是办法规避这条法律，那就是高额抵押物，百来万的九成新a8抵押给高利贷的时候或许只估个三十万的价格，你还不起钱，这辆车就立马照九成新的价格转手；要么就是玩儿高额欠条，换句话说，你想借一万，拿到手的只有八千，欠条上写的欠两万三万甚至更多，将来哪怕官司打到最高法去，人家还是得按摁了手印的欠条说话。

一句话，爱借不借，没人逼你，反正银行为了规避风险，看到你财务状况不理想，肯定不会把救命钱贷给你，你如果敢在财务上造假骗银行，那你就等着蹲大牢吧。这些道道儿在民间几乎是公开的，有些城市甚至是高利贷之城，专门到各地放贷，上头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周嘉懿又不傻，自己这番话出口之后，也知道失言，于是不再说下去。

这边还在聊着，屏风里头的艾丽丽的嗓门又高了，不过这次没什么火药味：“所以我说你们这次把事儿惹毛了！知不知道三哥让我们几个明年都洗手不干了？春节之后接我手里业务的就是如今‘荣泽’的高管！你们倒好，人家离职前最后一件大事儿摊到你们头上，结果你们卡人家的脖子，要死不死的，是不是想让人家明年把你们直接勒死才算？这下好了，面还没见，你们到先把今后的财神爷给得罪了，我都替你们着急！……还能怎么着？看在大家这么多年合作交情的份儿上，昨天晚上我替你们说了多少好话、赔了多少不是？别以为人家是来接我的班的就是我小弟，我可警告你们，人家那是三哥干娘的儿子！救过我的命！跟三哥也有过命的交情！还有，‘鼎盛’未来的执行总裁石总就是原来‘荣泽’的石总，今后‘鼎盛’一年千亿级的资金流都是她管着，你们还敢拿石家的产业开玩笑，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还好这石总跟我是姐们儿，就算是姐们儿，昨天我也是磨了半夜的嘴皮子替你们说好话……”

艾丽丽这番话说得石秀珠微微有些发窘，昨天晚上两个人也就是发短信沟通了一下而已，什么“好话”都没有，艾丽丽这会儿完全就是杀鸡儆猴打了闷棍之后给甜枣呢！林浩学则是颇意外地看了石秀珠一眼，没有说话；周嘉懿冷冷地看了石秀珠一眼，也没说话。林雪菲和邱芸是两个知情人，此刻只能埋头继续咬着吸管喝豆浆。石秀珠不经意间瞥了一下邻桌，发现帅小兵也同样尴尬，正偷偷地瞟着自己。两人目光一触，又迅速挪开。而穆清则坐在帅小兵旁边不怀好意地笑着，苏承宇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屏风里面安静了半分钟，艾丽丽从里面走了出来，冲着外面招招手道：“小兵，秀珠，趁着你们都在，今天介绍给大伙儿认识认识，免得以后大家还不知道多了你们两个人物，尽做那些大水冲了龙王庙的糊涂事儿来！”

帅小兵和石秀珠连忙向同桌的人道了歉，起身跟着艾丽丽走进屏风应酬去了。

屏风外的众人略略安静了一阵，就听到周嘉懿不屑道：“我说她怎么还有脸坐这儿呢，原来是抱到大腿了！”

林浩学皱了皱眉头：“老周，这有些过了吧？平时你都不是这样的。”

周嘉懿的声音立时提了半截：“怎么了？我怎么说话我乐意！”

林浩学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道：“我知道了，这事儿是不是你搞出来的？我记得你有个同学……”

“没错，是我做的，怎么了？”周嘉懿知道瞒不过，干脆就承认了，“不就是家服装厂么？少了点贷款顶多就是少赚点儿，又不会倒！毁了我女儿的婚约，难道就这么算了？”

“胡闹！”林浩学低吼了一句，“损人不利己，还欠了一份人情，你脑子怎么想的？”

“人情就人情！”周嘉懿毫不示弱，“他们家一悔婚，林家的脸都被丢光了！前几天我那两个妹妹还问我菲菲结婚的事儿呢！我都没好意思说她被石家给退了！这眼见得要过年了，那么多亲戚朋友串门的时候，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你林大导师的脸往哪儿放？我也不过给石家一点教训罢了，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么？你清高，你伟大！我是小人，行了吧？你们林家父女俩都太忠厚了，叫什么来着？唾面自干！你是宰相，你有这撑船的度量，我没有！”

林浩学“妻管严”的名声果然不是盖的，老婆一开喷，林浩学立马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埋下头继续对付盘子里的水晶烧卖。林雪菲一直都不敢吭声，看到自己的便宜老爹如此惧内，心里除了一声叹息之外，也没办法了。

结果周嘉懿见老公歇菜了，却依旧不依不饶，继续道：“真是没想到啊，她石家居然还能跟放高利贷的攀上关系！就今天这事儿，这些银行来的人什么什么主任，已经算违反纪律了吧？我就拍下来传网上去！”说罢就去掏手机。

林浩学见状也顾不得被老婆削了，连忙抬起头按住周嘉懿的手道：“你疯了？你副主任还想不想当了？出了事儿，不但我保不了你，就连我都得被撸成讲师！”

周嘉懿冷笑道：“一个放高利贷的能把我怎么样？姓林的，你能混到今天，我周嘉懿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明白么？今天这事儿你这么看着不出声就算了，你如果敢插手，咱们这一家子谁都甭想好过！”

林雪菲见状连忙劝慰道：“爸！妈！你们别吵架啊！”

“没你什么事儿！吃你的早饭！”周嘉懿喝了一声。

林雪菲瘪了一下嘴，她现在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任何“不孝”的举动来，只能这么干坐着了。

“谁说……放高利贷的就拿咱们没辙了？”只听邱芸慢悠悠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