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江水滔滔,冲着她往前,虽然因为木的本质,她能浮在水面,可脚不着土地的感觉,她觉得一点也不好受,挣扎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拐弯处的浅滩爬回了岸上。
江岸很空旷,是一片沙地,沙粒细小,很舒服,可树感受不到,她只觉得很疼,江水虽然洗去了她浑身的黑灰,可火焰在她身上灼烧的痕迹却怎么也洗不去。
树跪在江边,俯身看着江水中的自己,难过中又多了疑惑,她伸手接住从眼睛留下的水珠,滴答滴答的落在掌心,顺着指间滑落,融入了江水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眼里都是水?树接了好久也没想明白,低头舔了一口,有些苦涩,呸了呸,随手将掌心的一捧清水甩进了江水里。
“一点也不好喝。”
江水很缓,水滴打出的波纹消失后,再次映出了那一面星空。
树有所觉,抬头望去,星海依旧,还是大师兄和小花篮谈天说地的那片天空,回忆如蜜漫上心头,眼睛便不再流泪了。
树仰头躺在沙滩上,四仰八叉的,除了烧焦的伤口,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她最初生长的地方。树就这样看着星空,直到星辰暗淡,阳光升起。
树不敢再朝着日出的方向走了,生怕再遇到那些可怕的人,所以她决定沿着水流走,因为当时书生说去京城时,也是沿着江水往下的。
河道多有断崖,行舟不便,所以除了喝水的动物,树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人。
走了几十个日升月落,树一点也不觉得累和无聊,反而随着身子慢慢恢复,灼烧的痕迹也没了,她再次恢复到了刚起程时的心情,高兴的朝着不知处的远方奔跑,仿佛一切的伤害从没发生过。
作为树,她有一种自觉,除了年轮和关于大师兄小花篮的记忆,她从不记下更多的事。
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将化作尘埃,也许当她偶然放出刻画在年轮中的点滴画面时,她才会记起来。
这天,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和书生极其不相似的老人,也许同样是慈眉善目的缘故,树没有跑开,却也没有靠近。
老人满头白发,应是有一甲子岁月了,他背着一捆柴,在江边鞠水喝了一口,刚好看到树,眯眼轻笑,“丫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大山里啊,你家大人呢?”
树疑惑的偏头,试着说了句“大师兄,小花篮”,她只会说这句。
答非所问,老人愣了片刻,还是没理解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最后以为娃儿还没到说话的年纪,便先笑了,站起身朝对岸的树走过去,草鞋浸入江水间,打破了江水的静。
“哟,竟然是外地的丫头,长得那么精致,应该是城里人家的孩子,和家人走散了吧,这样吧,你跟爷爷走,爷爷带你去县里的衙门老爷那里报案,指不定就能找到你家大人了,你看怎么样?”
树将头歪向另一边,虽然没有明白老人说什么,可她没察觉到老人有什么恶意,稍作犹豫,还是将手递给了老人。
老人乐呵呵的牵着树的手,朝山外走去。
虽然离开了江水,可树一点也不担心,再次恢复欢笑,蹦蹦跳跳的跟着老人,小手儿带动这老人的手一摇一摇的,老人脸上开了花,似年轻了好几十岁。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跟你说,丫头,要是我家那臭小子娶妻生娃,娃儿也有你这么大了。哎,就是不听劝,非要跟村里的狗蛋去入伍当兵,说什么不当上将军就不回来,他什么本事儿我不知道啊,怕是回不了咯。”
年级大了有时候就是管不住嘴,老人也不管树听不听得懂,就在那自顾自的说着,兴许是每次低头看向树时,老人都能看到一张笑脸,说的也就欢了,什么都说着,似乎短短的几里路把一生都说完了。
走过几座山后,老人带着树上了一座山,也没爬多高,上了一道坡,一件破旧的木屋出现在树的眼前。
树看到后突然兴奋起来,快步跑到了前面,开始拉着老人跑了。
好在老人也是老樵夫了,走过各种险峻的道路,调整了姿势,虽然被拉着快速走却也没摔倒,但最后也实在顶不住树的冲劲了,只好松开了手,撑腿喘了几口气。
“哎,丫头,你慢点跑,别摔着了。”
木屋虽然破旧,却要比树最初遇到那个破烂的小木屋要好上百倍,虽然还是比不上自己头上的小木屋,却多了好多新奇的东西,对树来说,这就是开心的源泉。
门旁挂着的玉米辣椒啊,劈好的柴和木墩啊,树都冲上去摸了摸,甚至开心,一点也没有自己同族被砍得四分五裂的意识。
窗纸破了洞,有香味从里飘出,树吸吸鼻子,好奇凑了过去,探眼往里看,只见一个白发的老妇人正在灶台前用扇子扇着火,香味是从她前边的锅里飘出的。
树才明白当初自己钻进的黑漆漆的洞口是用来干嘛的,同时也想起了当初在小木屋的平台上,小花篮就经常这样煮东西吃。
“老婆子,你快出来,看看我带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