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康熙翻阅手稿的空档,顾贞观在屋里的其他地方闲逛,瞧见正对门的小木棋桌上摆着副下了一半的残局。顾贞观也是棋迷,顿时被勾起兴致,走过去低头看着黑白各路的局势研究起来。
左右看了半天,总觉白旗已经没了胜算,却又想不出为何如此收尾的残局还被容若摆在这里,心生好奇问道:“这副棋局好生怪异!这黑子明明已是苟延残喘之势,为何还留着?”
康熙和纳兰原本站立在书桌旁,听顾贞观这一问,都将注意力转到这边来,康熙先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便笑起来:“这盘残局原来你还在琢磨,要说那日的对弈确实精彩,只是可惜了。”康熙话落,单手指了指顾贞观,笑着继续说道:“当日你不在,可是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博弈呦!呵呵”
顾贞观闻听康熙如此说,更是勾起了棋瘾,赶着问容若缘由,容若便把当日张廷玉与怀袖对弈,先胜一筹后又惨败的经过给顾贞观讲了一遍。
顾贞观听得两眼放光,直搓手顿足,后悔的只差捶胸敲脑袋了。口中连连叹息:“真可惜,太可惜了,错过这等精彩场面,我与张大人对决许久,还没见过他输棋呢!”
康熙突然想起似乎那日别过,就再也没见过那位风流儒雅,心思敏捷的少年公子,便说道:“那位才思敏捷的怀袖公子,不知道这样的天气如何消解呢?不如我们去马尔汗府上瞧瞧他去!”
康熙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前脚才说要去马尔汗府邸,跟着就催促容若换衣裳出门。
容若闻听,脸上顿时神色骤变,想此刻再差人告知怀袖,康熙就在眼前,已然不及,可就这样去了兵部尚书府,怀袖女扮男装的欺君大罪就落实了,到时若惹得康熙气恼,还不知道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容若不敢再往下想,开口道:“皇上,兵部尚书府从来没接过驾,咱们这么去了,恐怕马大人怠慢圣驾,要不要先差人去通秉一声?”容若说话时,神情紧张地望着康熙。
康熙却将手臂一挥,笑道:“不用说,朕就是要这样猝不及防地造访,才能访到主人的特殊情致,否则他们刻意准备,就没意思了,咱们去玩儿,朕又不是以皇上身份摆驾去他府上,即便是吃窝窝头喝菜粥,朕也不怪他马尔汗。”
容若闻听此言,心中无奈,只得匆匆更换上外氅,与康熙和顾贞观一同骑着马,并辔去往吏部尚书府。
此时已接近晌午,街上的百姓大都回家煮羹烧饭,大街上比刚才康熙和顾贞观走过的时候安静许多,远见淡蓝色的炊烟袅袅,徐徐徘徊上升,在整个京城的上空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片蓝紫色的薄雾,笼罩着光秃秃的树枝。
鼻息间,粥饭的香气萦绕,顾贞观下意识地摸摸肚皮,感觉有点饿了。康熙笑道:“咱们今天就饶马大人一顿酒菜,呵呵。”
顾贞观和容若都笑起来,顾贞观打趣道:“倘若真被皇上说中了,马大人中午吃窝窝头,素菜粥呢?皇上是不是要褒奖马大人清正廉洁?”
康熙悠然一笑道:“那可说不准,朕没准会查查他那些俸禄都用去做什么了?怎么连老婆孩儿的肚子都填不饱?”
顾贞观闻听笑起来:“还是皇上明见!”笑声里,顾贞观将目光偷偷向容若脸上瞄。只见容若虽也在笑,细看,却不难发现那笑只是应景,只是在表面上,或者确切说,更像是掩饰什么。
顾贞观还细心的发现,容若的眉心从方才康熙说要来兵部尚书府时,就始终微蹙,他断定,容若定有心事。
容若确实一路都在挂心怀袖,他没见她也好些日子了,自红玉那件事后,她心里怏怏不快,还小病了一阵子,眼下又快到年根儿,她传信来,说尚书福晋嘱咐过她少出门……
再加上天寒地冻,她此刻或在家习文练字,或者弹奏曲子解闷,但十有**,她一定在家,这可如何是好……容若从没像今天这样,殷切期盼他们能扑个空。
很快,三人的马在兵部尚书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停下,康熙和容若以及顾贞观纷纷翻身下马。早有门口的守卫过来接过马缰,将马儿牵走。
守门的小厮虽然不认识康熙,却对容若和顾贞观却都很熟悉,眼瞧这两位大人竟然一左一右走在中间这位陌生的爷两边,便猜到中间这位没见过的,来头肯定不小,守卫的小厮们不敢多问,只毕恭毕敬地将三位让进府门。
进了府,康熙直接对容若说:“你跟怀公子熟识,他在这府里的住处你定认识,咱们就不惊动马大人了,直接去找他吧。”
康熙性情喜欢随意,不喜欢走到哪儿都被一圈人簇拥着,且他出宫时,往往行事更低调,如今来了马尔汗的府邸也是如此,访友便就是访友,不愿涉其他,就如他每次去明府只寻纳兰,却从不见明珠一样。
容若走在最前面引路,康熙一边走一边打量马尔汗的府邸。
康熙还是第一次来这位兵部尚书大人的府宅,但见虽然不算太大的院落却树木修剪整洁,搭配高矮协调,房舍布局错落有致,院落里大概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几乎没怎么遇见佣人,即使遇见,那些下人们也远远的避让开去,几个年老的花匠在矮树花圃里忙活,似乎是做着帮助树木越冬的活计。
康熙发现这府里虽然没见多少佣人,但却也看不见抽空插科打诨,磨牙唠嗑的闲妇。心想:看来马尔汗管教府里下人还算得当。
康熙哪里知晓,这府里上下打理,那马大人却是个甩手掌柜,全凭着朱赫塔娜一人将这府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管束的条理分明,佣人无不口心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