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伊太冷,添个纸窗疏竹影。记取相思,环佩归来月上时。”怀袖口中轻轻吟诵。
容若此阕词正是与当日无法当面言明的心思映衬。
怀袖原以为,那日他错会了她的意,却没想到他心里全是明白的。否则不会特意填了“添个纸窗疏竹影”来与她暗香浮动月黄昏来对应了。
咦?等等,“月黄昏”,怀袖口中喃喃这三个字,难道……难道他想人约黄昏后?
怀袖虽领悟到容若词中的疏竹影有意与她画梅的名篇“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相映衬,也是刻意用了此典,却没想到“月黄昏”在另一阕词中还有注明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而这首欧阳修著名的《生查子》不正是过几日便要到来的元宵节么?
想到这一层,怀袖心里一扫刚才的阴郁,心中顿时激起阵阵涟漪,一波波欢喜荡漾开来,连最上端的那朵朱红梅花也忽视了去,眉睫添喜,秋水芙蓉目望着那数朵尚未添色彩的梅花。
略想了片刻,走至梳妆台前伸手从妆匣中取出胭脂,又回到书岸边,也不用毛笔,只用手指轻轻蘸着胭脂在纸上晕染开来……
正月十五将近,朝廷又下了诏书,凡在京官员六品以上者,每户务必在正月十五前赶制一批花灯,内务府派了人在西长安街起头的地儿安置了临时登记签收花灯的官员。
康熙皇帝因年前歼灭了明党余孽,又在前些年连续铲除鳌拜朋党,平南边三番势力,如今天下方显昌平盛景,因此今年元宵灯会特下诏,普天同庆祥和盛世。
东西长安街正月初十便封了路,专辟出来架设花灯,朝廷更是播出专门的饷银从南方请来大批艺人,赶制出一大批精致的宫灯。
正月十五当晚,康熙皇帝要亲自登临承天门上,向万民挥洒御酒与民同乐,同时还有热闹的焰火助兴。
正月十五当晚,兵部尚书府的晚宴也开的极早,几个内眷早早跟朱赫塔娜提过想出去看看热闹,这难得的盛景多少年都没见过了,朱赫塔娜性子原本就爽落,平日也不拘谨她们,只嘱咐了话便一一应允了。
怀袖在绣楼上急的直打转儿,早早就换好了出行的衣裳,焦灼地守在栏杆上看着府里一乘一乘的小轿出了府门,眼看天色就暗下来了。
“小格格,要不您再去求求二格格?”雪雁见怀袖心急如焚,一时也帮不上忙,只能跟着干着急。
“不行,不行,不中用,我这些天嘴皮子都磨薄了几层,二姐一个字都不松口,哎~”怀袖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西边已经逐渐被灯火染红,红艳的色泽灼地心焦更切,想起容若,心里泛着涩涩怅然滋味。
“二格格不叫你们出去也自有她的道理,上次的事儿你们是没亲见。那天二格格吓的脸都白了,看见下人们没找回你俩来,牙咬的嘴唇都出了血,那样子我现在想起来还心疼,今天外头人这么多,你们可想而知她的心情。”素儿说道。
“都怪我不中用,没看护好小格格……”雪雁说着,便又垂下泪来。
怀袖见雪雁如此,心中不忍,劝解道:“那天与你全不相干,只怪怨我平日太骄纵自己的性子了,才让众人跟着操心,只是……”怀袖声音渐渐地沉下去,缓缓转身将目光调向只剩下一条红线的西方,心中慨叹的是那情牵之人。
街上大人孩子的欢叫声,马儿的嘶鸣声,阵阵二提角在空中炸响声,远处渐渐汇聚的锣鼓声搅拌成一股传进怀袖的耳朵里,搅扰地怀袖越发心烦意乱。
天已黑透,楼角上挑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地微微晃动,映的廊下的怀袖更显落寞寂寥。
缓缓踱着步子回到屋内,怀袖悠悠叹息一声,轻轻解开领口的扣子,准备将已经穿戴好的衣服褪去,素儿和雪雁见此情景相对而视,皆默默无语,欲上前伺候怀袖更衣。
此时,帘笼轻挑,红晴由门外走进来。看见怀袖笑道:“小格格等急了吧?走吧。”说着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怀袖莫名看着红晴没动地方。
红晴却依旧笑着保持着那姿势说道:“小格格,二格格有请。”
“你说,二姐找我?”怀袖霍地站起身,惊诧道。
“嗯,快去吧,二格格在前厅等您呢。”红晴边说着边搀住怀袖的胳膊就往外走。
此时的怀袖依然懵里懵懂不明所以。问红晴道:“二姐不是说过,不许我今晚去找她说情,还,还说不许我今晚踏出跨院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