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宁道:”遇见兰嫔这样的,就是秀才遇见兵,你能讲清楚道理么?所以,本王爷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谁像你这么笨,还上赶着往上撞!”
怀袖听他提起这个茬,也颇觉无奈,转话茬问道:”你前阵子到底去做什么了?走这么久。”
常宁听见怀袖问起这个,将红顶子正了正,肃颜道:”本王爷还得进去跟皇上议事呢,公主师请自便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哎,你还没说呢!”怀袖一把扯住常宁的袖子。
常宁甩了甩马蹄袖朝服,低声嗔道:”哎哎,你一个公主师跟我这个堂堂的王爷拉拉扯扯的,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说话时,还可以向怀袖身边瞧了一眼。
怀袖以为身后有人,立刻松开常宁的衣袖,回身看去,却一个人影儿也没,再回头,常宁已经小步跑向了乾清宫。
怀袖没好气地瞪了常宁一眼,转身回了清芷堂。
常宁踏上乾清宫的玉石台阶,回转身远远望着怀袖走远的背影,一对八字眉略微皱起,喃喃道:”我今日不说与你,全是为你着想,他日你莫因此埋怨我才好!”
常宁踏入乾清宫昭仁殿时,裕亲王福安已经到了,另外站着于成龙,陈廷敬和张廷玉三位议政大臣。
常宁正欲给康熙请安,康熙摆了摆手道:”礼就免了,朕与他们正商议由谁先去明府掀开这张底牌,众人一致认为,你去最合适!”
常宁略想了想,说道:”臣以为,谁去都比臣去合适!”
康熙听了常宁这话,沉吟片刻,还未等其他人等反应过来,先点头道:”恭亲王说的有理,那就由于成龙先去明府,切记务必令明珠神慌,却还不至于行慌!”
于成龙点头道:”臣明白!”说罢,转身出了昭仁殿。
旁侧的张廷玉却不解道:”为何恭亲王去不妥?他是王爷,身份再合适不过,于大人怕是镇不住那官高位重的明珠!”
康熙只浅笑不语,常宁笑嘻嘻接过话茬解释道:”张大人想想看,我先前出京查的就是他明珠的案子,满朝传的沸沸扬扬,明珠自然也早有耳闻,此刻我一现身,他必定有所防备!”
张廷玉顿时恍悟,却也不得不感服康熙圣虑敏睿。
再说于成龙领了旨,由昭仁殿内出来,行至午门外上了绿顶官轿便向后海行去。
而此时的明府,依然张灯结彩,红绸翻飞,殷殷的大红双喜字由府门直贴至正厅前。
京城内无人不知宰辅明珠的大公子纳兰容若奉旨成婚,明府内连着摆三日流水喜宴,凡是在京的官员,不论职别大小,一律请了个遍。
于成龙的官轿刚停在明府门前,门前守卫的戈什哈即刻高声宣道:”左都御史兼汉军旗统领,于成龙于大人道贺!”
于成龙由轿内走出来,缓步昂然行至正厅前。
于成龙穿着一身簇新的麒麟补子朝服摇摆而入,大帽子顶上的赤红色的宝石晶莹闪亮,显得十分精神。
这个从不赴宴的人一出现,立刻引起满屋满院官员的注意,连带葛礼和马尔汗也都是一怔,纷纷站起身来。
”明相,恭祝贵府公子弄璋之喜!”于成龙一揖到地,说道:”于某来迟了,望乞恕罪!”
明珠此刻早由内迎出来,听于成龙说话不阴不阳,不卑不亢,一时不知他是个什么来头,心下掂掇着将腰一哈,笑道:”哪里敢当,于大人请上座,大家此刻正在会文作乐呢!”
”那更好了!”于成龙睨了众人一眼,从袖筒里抽出几张纸,缓缓展开来笑道:”我也是来会文的,君子爱人以德,我的文章从不拍马屁,明相休怪!”
于成龙说罢,轻咳一声,念道:”于成龙奏请拿问明珠贪贿坏法,结党营私,蛊国祸民折……”
于成龙洋洋洒洒一篇奏折念罢,众人皆呆若木鸡,愣在当地,谁也未料到这竟是一本弹劾明珠的奏章!
明珠像是被挨了一闷棍,面色死灰,冷汗淋漓。但他毕竟身为宰辅数十载,阅历广,见得多,咬着牙硬挺住没有一屁股跌坐回去,只用一只手扶着桌面,竭力镇定狂跳不已的心。
渐渐地,明珠镇定下来,回头看了看葛礼和马尔汗等几位大臣,也均被于成龙的突然袭击吓呆了,于成龙刚才进来寒暄时的笑脸还凝固着没有消失。
喜酒是吃不成了,在坐的众官员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各怀鬼胎。待于成龙扬扬数千言的奏折念完,将折子一合,笑盈盈望着明珠道:”于某方才说过了,鄙人不会拍马,不知明相对此篇文章作何感想?”
明珠此刻已经反应过来,脸依然苍白,手却不抖了,举起酒杯向于成龙敬道:”我佩服你的好胆量,真正的大丈夫气概!敬请满饮此杯。”
于成龙笑眯眯接过杯闻了闻,与明珠手中的杯一碰,”砰!”地一声随手一摔,那杯盏顿时迸裂四散。
于成龙哂笑道:”果然好酒,只是民脂膏血,未免带着腥味!”说完,双手抱歉一拱道:”于成龙无礼了!”说罢径自总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
于成龙走了好久,大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众官员有的过来安慰明珠,有的交头接耳,更多的纷纷起身告辞避之不及。
葛礼,马尔汗等几个上书房大臣此刻也是面面相觑,如坐针毡。
葛礼终究先坐不住了,勉强站起身走至明珠近前道:”明相,与其在此坐着吃苦酒,不如进里头,听听万岁爷的圣意,明相暂且保重,回头真有事,我等自然要说话的。”
”保重?”明珠突然失神狂笑起道:”如此奇耻大辱,我生死已置之度外,还保个什么重,走!我与你们一同面圣,领罪!”
明珠,葛礼与马尔汗三人行至午门外,递牌子进去后不久,里面便有旨传出来:”明珠事假三日,回去好生歇着,其余二人准予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