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立刻点头:”奴婢知道了!”
王公公满意地点了点头,侧目打量了眼怀袖,干瘪的嘴唇挤出一丝猥笑。
缓缓欺近怀袖白皙的玉颜,王公公低声道:”不过呢,你要是懂事儿点,公公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懂我的意思么?”
怀袖下意识避开他贴过来的脸,顺带躲开他嘴里难闻的烟油臭味,迫不得已再次点了下头。
王公公见她如此,笑了笑,说道:”来日方长,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本公公的好。”
说完这些,王公公直起身子,沉着尖锐的嗓子道:”该说的本公公都跟你交代过了,一会子我会安排负责给你分配活计的掌事宫女来带你去做事,你先熟悉下这里的环境,好生留下来安心做事儿吧!”
王公公出去没多久,由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微胖,却结实健硕的宫女,宫女略有些年长,袖口挽至小臂上,腋下夹着一卷粗布的铺盖。
将铺盖往床铺的空位置上一丢,年长宫女看了怀袖一眼,粗声粗气道:”你就是由慈宁宫送来的宫女怀袖?”
怀袖闻言,轻轻点了下头。
宫女继续道:”我是负责这间舍内所有洗衣宫女的管事姑姑,她们都叫我菖姑,这是你的铺盖,王公公说没人给你送铺盖来,叫我送来这个。”
怀袖款款躬身道了谢,爬上通铺大炕,扯开捆铺盖卷的绳子,刚抖开被褥,一只黑灰色的老鼠突然从里面挑蹿了出来。
怀袖惊地险些叫出声来,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撇见旁边站着的菖姑唇边暗勾着噙着讥讽浅笑,牙齿死死咬着下唇,怀袖将胃里不住翻涌的恶心不适强压下去,继续收拾床铺。
待怀袖整理完床铺,菖姑便将怀袖带至后院的洗衣池边。
”这里就是咱们平日做事的地方啦,你是刚来的,按规矩当从这最低贱的活计做起。”菖姑说话时,用下巴向那池子里扬了扬。
怀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池子里全是些低级太监的衣裳,满满地泡了一个池子,因为天气炎热,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菖姑回头看了怀袖一眼,话语凉薄道:”我忘了告诉你,在咱这尚衣局做事也是有规矩的,那些贵嫔娘娘的衣服,是轮不着新人洗的,就连各宫中掌事宫女的衣裳也是由有资格的老人去洗,至于新来的嘛,就只能洗这些没品阶的太监的衣裳。”
说完,指着一处空位置道:”你就在哪儿做事吧,记着,我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别想着在我的眼皮子地下偷奸耍滑!”
怀袖始终微垂着眉睫,浅浅应声后,向洗衣池边的空位置走去。
菖姑冷冷看了怀袖一眼,转回头时正瞧见一个新来的宫女拿着一件衣裳细细地揉搓,几步走过去,还未等那宫女反应过来,重重的耳刮子已经落在了脸上。
”你个娇养惯了的小蹄子,来了这儿,还当是在娘娘宫里洗香水帕子呢?哼!好生给老娘利索做事,不然,罚你连着三天专洗屎裤子,看你还嫌不嫌!”
那被打的宫女连话都不敢还一句,捂着被打地绯红的脸颊,低眉顺目地只顾淌眼泪,菖姑冷冷啐了一口,对旁边的宫女们喝骂道:”看什么看,都想找打是么?”
众宫女闻言,纷纷垂下脸埋头做事,菖姑拿冷光翻了众人一眼,转身向前院走了。
怀袖将此一幕看在眼内,至此方才明白竹青口中提及尚衣局时,言辞中忧情颇为浓重。
望着眼前满池子的脏衣裳,怀袖银牙暗挫,心道:既来了这尚衣局,她便再不是从前的公主师,眼前的累累脏衣才是她分内之职,没什么可嫌弃抱怨的,当初既然舍出生前身后事于不顾,这些便早在料想之中。
思至此,怀袖伸手从池内捞起一件衣裳,拿起手边的衣杵用力敲打起来。
干了一个上午的活,眼看将近中午吃饭的时候,菖姑领着一个身着体面的宫女,手捧着件华贵锦服走了过来。
穿过众人疑惑的目光,菖姑带着那宫女径自走至怀袖身前,扬声道:”宫女怀袖,算你有福气,刚来这儿便有兰嫔主子点名要你来洗她的吉服。”
闻听”兰嫔”,怀袖不自觉皱了皱眉,抬眼向宫女怀内捧着的衣衫看过去,果然是件附着瑰丽杭绣的服饰。
菖姑道:”嫔妃主子的衣裳在另外的浣衣池,你跟我过来吧。”说完,引着怀袖和宫女同向另外一处院落行去。
走入这一层院内,怀袖明显感觉跟自己先前做事的地方不同。
这里没有大池,而是一个挨着一个单独的鹅卵石铺成的小池子。
池内皆留着活水孔,水一律由东往西一个池子挨着一个池子地流过,如此净水循环,单独的衣衫漂洗起来很是方便干净,且不易相互混染了颜色。
菖姑将怀袖带至一处空着的净水池边,先向前来送衣衫的宫女笑脸施礼,跟着回身冷冷瞪着怀袖道:”如此恩惠,还不赶紧叩谢娘娘的恩典,真是不懂规矩!”
怀袖闻言,附身跪于地上,深深磕头道:”奴婢怀袖,遥请兰嫔娘娘金安,谢娘娘抬举厚爱。”
那宫女闻言,勾了勾唇,缓缓走至怀袖面前,笑容灿然道:”你就是先前的公主师怀袖?这可是兰嫔娘娘特地交代给你的差事,可要用手小心仔细地细,娘娘的衣裳可是千金难得,洗坏了你可担待不起呦!”
怀袖屈了屈膝,伸手接过宝兰的吉服,正欲放入水池中,菖姑吩咐道:”吉服可矜贵的很,仔细用手一点点地轻揉,万不可用衣杵!”
怀袖再次依言点头,将衣服小心翼翼浸入水中,旁边的宫女见怀袖开始清洗衣裳,却并未离开,而至笑盈盈站在旁边仔细瞧着。
怀袖将衣裳全浸入水中后,伸手刚搓了一下,顿觉双手如万蚁啃噬般剧痛,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宝兰的吉服内扎满了细细密密的绣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