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上下打量眼前的白衣女子,问随同来的宫人道:“是谁让你领来我们宫的?”
宫人如实道:“人是万岁爷着人传入宫的,奴才入内请了旨,万岁爷此刻正忙着,只说让将人送来清芷宫,咱们就将人送来这儿了!”
映雪正欲开口,恰巧雪雁由后厢走至前殿来取东西,瞧见站在宫门口的白衣女子,有些惊讶地忍不住走至近前仔细打量。
“果然是你!”虽然隔着白色面纱,但雪雁仍将白衣女子的面容瞧的清楚。
映雪听她这么说,惊讶问道:“你认得她?”
雪雁道:“我只是见过罢了,旭格却认得她!”
映雪听闻,对那宫人摆了摆手,宫人径自去了,对白衣女子道:“既然是万岁爷传你入宫,又送来我们清芷宫,必定有缘故,你随我进来吧!”
白衣女子缓缓施礼,轻声道谢,随着映雪走向内廷。
怀袖此刻正在后园的湖边,命人搭起锦缎凉棚,下设一桌案,正对着满眼碧荷,正专心描绘丹青画卷。
映雪带着白衣女子走至近前,在距离怀袖十余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怀袖仍专心作画,脚边卧着的雪额却先转过虎目,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怀袖轻叱:“不许淘气,又没生人进来,你叫什么!”说话间,目光始终专注于笔尖的白宣上,丝毫不知有人靠近。
雪额喉咙里依然滚着低声咆哮,映雪轻声道:“主子,乾清宫的宫人引了外客觐见!”
怀袖闻言,将笔下一支淡黄的荷蕊描绘完,轻轻阁下玉杆紫毫笔,才缓缓转回身。
眸光越过映雪,直接落在她身后的白衣女子身上,微怔了片刻,下意识挥手退去左右侍立的宫人,缓缓向前走了几步,低声道:
“你去廊门口守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映雪应声退去,宽敞的凉棚下,只剩下怀袖和白衣女子相对而立。
看见怀袖,白衣女子也是微怔打量。
眼前的怀袖身上穿着见家常的粉白色襦裙,引天热,外面只罩了件鹅绿色的蝉翼薄衫。
水鬓如云披在背后,由台阶上缓缓下来,被湖面吹起的微风铺开裙摆,又有身后一池的碧荷映衬,丝毫没有皇宫内的金贵气息,相反,却如凌波洛神,分水降凡,美若瑶池仙姝。
怀袖安抚雪额的头顶,款步行至白衣女子近前,白衣女子缓身跪地请安:“草民沈婉,叩见毓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怀袖亲手将其挽扶起来,明眸中掬着薄薄的水雾,强压下胸中的激动,将沈婉让至荷花池边的木几前。
两人在锦团上落了座,有宫人上茶又退去,怀袖才问:“你何时入的宫?”
“昨日有差人去我居所告知,今晨就有官车接我进了宫内。”沈婉始终低垂着眉睫,说话的声音特别温柔。
手轻轻转动面前的冰裂纹杯盏,怀袖想说什么,却又觉一时无从开口,正踌躇间,却见沈婉从袖笼中取出一件青色旧捐帕包裹的东西,轻轻放在怀袖面前。
“这是大人临去时留给草民的,说若草民有幸得见娘娘,务必将此传叫与您!”
怀袖闻言,心里一惊,望着桌上放着的青色捐帕小包,缓缓伸出手,将轻飘飘的小包握在手心里。
“可见过万岁爷了?”怀袖轻声问。
沈婉轻轻摇头:“刚才送草民来的公公去禀奏过,说万岁爷此刻不得空,便引着草民来至娘娘宫内。”
怀袖点头,轻声道:“你暂且在我宫内歇息,一切等见过了万岁爷,我自有打算。”
话落,唤来一个宫女,带沈婉下去歇息,怀袖则独自回了内殿寝宫。
独自走进凉阁,怀袖从袖笼中取出沈婉交给自己的青色小布包,深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将小布包打开。
里面显出一只折叠成小巧玲珑的方胜,怀袖一见此物,立刻被勾下泪来。
她初入宫时,没与容若书信相传,皆叠成方胜状,当初,一枚小小的方胜捧在手心里,犹如捧着千般情愫,万般思念。
那样的情愫,她恐怕此生也再不会有第二次。
缓缓展开方胜,素白的纸笺上,依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诸河南体,却只写了两个字:勿念。
勿念,勿念,方得心安!
怀袖无语泪潸然,容若要的,从来如此简单,他所有的快乐,就只有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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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怀袖与沈婉同进晚膳后,命福全去乾清宫打听过后,方才更衣理容,带着沈婉向昭仁殿行去。
今夜的昭仁殿,比平日安静许多,康熙并未召见大臣,西厢抱厦内盈盈明烛中,只康熙一人独坐在桌边,手持朱砂御笔,专注批改奏折。
怀袖走至门前,向内看了一眼,恰奉茶的小太监端着茶盘走过来,怀袖伸手接过茶盘,轻声道:“我来,你去吧!”
小太监将茶盘交给怀袖,行了礼转身去了,怀袖端着茶盘轻声走进房内。
康熙始终凝神看奏折,怀袖端了茶盏轻轻放在康熙面前的书桌边上。
正欲撤回手时,康熙却突然伸出手,正将怀袖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扯过来,缓缓放在自己的腿上来回婆娑。
怀袖措不及防,微红了脸,轻声道:“万岁爷怎知是臣妾?”
“清雅飘香,宽松不拘一格,没人能及朕的怀儿!”
康熙说话时,缓缓抬起头,深沉精良的眸子从奏折上移至怀袖的脸上,专注地凝望着她。
怀袖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抚了抚脸颊:“臣妾是不是没洗干净脸?”
康熙却依然凝注着她:“不是,你很美好,只是数日不见,朕想你了,朕方才看折子的时候还在想,你今晚是否会来,想着想着,你就来了!”
怀袖闻言,立刻躬身道:“是臣妾万死,未体察万岁爷之辛劳,臣妾当早日来御前侍奉。”
康熙凝望着怀袖片刻,缓缓伸出手,挽壮袖的手将她带至自己身侧,同坐于龙椅上,淡淡道:“人既然都带来了,就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