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没想到孝庄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罪,惊地身子微抖了一下。
“臣妾愚钝,不知老祖宗所言何事?”怀袖回话时,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额角随即便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渗出来。
孝庄垂目看了眼地上深跪的怀袖,沉声问:“我问你,身为后宫妃嫔,最应当做的,是什么?”
怀袖玉颜面对着金砖,略想了想,小心回道:“身为后宫妃嫔,首当要务,便是伺候好皇上,延绵天家血脉,辅育龙子……”
怀袖刚说至此,话立刻被孝庄打断:“既然你知道,那倒省得我多费口舌!”
话说至此,孝庄沉声唤了一句:“苏麻喇姑……”
旁边侍立的苏麻喇姑立刻屈膝应声,跟着,不待孝庄吩咐,转而行至怀袖身前,伸手将其右臂拉了起来。
夏日穿着本就是凉薄的衣衫,怀袖今日又穿了散袖的旗装,手臂被拉起来,雪白的一段小臂立刻露了出来,上面的一颗血红色守宫砂清晰可见。
孝庄见状,眉心紧皱,怒道:“我原以为宫内的风闻是假的,原来你果然藏着这般心思!来人!”
随着孝庄的高声喝唤,外面立刻涌进来几个御前侍卫。
“将毓妃娘娘拖出去,责四十大板……”
孝庄话音还未落,就听闻外间传进来一声熟悉的高声传唤。
“万岁爷到……”
房内的苏麻喇姑闻听,立刻跪在地上。
怀袖的心原本已沉到了谷底,心想,今日不死在此处,也必落得一生残身,突然听到李德全的声音,总算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孝庄微蹙着眉,不禁冷着声低语:“呵,万岁爷来的倒是快!”孝庄话刚落,康熙已经挑帘栊走了进来。
康熙一进门,第一眼便落在了堆在地上的怀袖身上。
康熙的表情不见半分的惊讶,只淡淡和笑:“巧了,毓妃娘娘也在此!”
话落,康熙与怀袖并肩跪在一处给孝庄磕头,那模样倒像是叩拜高堂的模样。
孝庄瞅着跪在地上的康熙,无奈起轻叹了一声,淡淡道:“起来吧!”
康熙立刻直起身子,却见身边的怀袖还在躬身深跪着。
“你为何不起来,老祖宗不是说了让咱们起来么?”康熙说话时,顺手握壮袖的手,将她一并拉了起来。
怀袖本欲挣脱康熙的手,却无奈康熙握的太紧,怀袖抽不出手,只得随着康熙站起身,却小声道:“万岁爷还是松开臣妾吧,老祖宗正问臣妾的罪呢!”
康熙听闻怀袖这么说,蹙眉道:“毓妃做了什么有违宫规礼法的事儿?说出来,朕来裁夺如何惩罚!”
怀袖的话就在口边,可侍寝这种事,当着孝庄和苏麻喇姑的面,叫她如何说得出口?如此想时,怀袖不禁红了俏脸。
孝庄冷声责道:“我看,万岁爷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前脚叫她来,你后脚跟着就到了,还用问什么事么?”
虽然被责,康熙却笑了起来,松开怀袖的手,向孝庄对面的炕沿上坐下,端起茶盅呷了一口,问:“老祖宗所责的,可是您这孙媳妇至今未给您生个胖重孙之罪么?”
孝庄白了康熙一眼,也端起茶盅喝茶。
康熙笑着又将怀袖的手握住,将她向自己拉进了几步,笑道:“朕的确是最疼毓妃,可她才从尚衣局出来,身子总不见好,朕想着先让她调养好了身子,再寻个水草丰美的地方,没准儿一次就能得两个呢!”
怀袖听康熙这么说,虽然害羞,心里却知道康熙今日来,定是为自己解围的,心中不禁感念。
就算他身为一国之君,胸中城府深重,可他却是真正的偏疼自己许多,在这寂寂深邃的后宫之中,若说安心,也唯有在康熙面前,才真的算得又几分安心。
孝庄眼帘微垂,低头呷茶时,悄然抬眸看了对面的两人一眼,只见怀袖的手紧紧握在康熙的手心里,怀袖低眉顺目地侧立在康熙身侧,却也是一副贤德温婉的模样。
孝庄转念一想,或是康熙不提此事,若是如此,怀袖一个妃子,又怎好跟康熙开这样的口。
康熙的性子孝庄最清楚,这也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主儿,保不齐问题还当真出在自己这孙子身上呢!
“哼!都传闻你偏疼她,看来传言果然不假,我今日也算是见识了,快领走吧,你的宝贝疙瘩,我们是断得罪不起的!”
孝庄说这话时,语气已经明显比方才松了许多,其中调笑的意味更浓了几分。
旁边站着的苏麻喇姑立刻就听出了话锋,唇边噙着浅浅笑意,从旁侧搬了个木凳挨着康熙旁边的炕沿放下。
“娘娘莫怪老祖宗偏疼了谁,老祖宗这全是抱不上重孙子急的,你们都还不知道,老祖宗现在已经不叫大相国寺的和尚们打平安醮了,改祈送子观音了呢!”
康熙听闻,不禁朗声大笑,将怀袖按坐在自己身边的木凳上,笑道:“听见了吧,你日后还任重道远呢!”
怀袖始终低垂着眉睫,脸红的粉霞灿烂,听见康熙这话,忍不住用力捏了下他的手心。
“今儿的日头不甚炽烈,你二人既然都来了,就陪着我在后园子里坐着聊会儿天吧!”孝庄说至此,又苏麻喇姑挽扶着慢慢下了炕。
怀袖立刻上前挽扶住孝庄的另一只手臂,却明显感觉到孝庄今年的腿脚比去年沉重了许多,连动作也不似往日那般灵便了。
“哎!自从月牙那丫头嫁去了藏域,召羽那丫头也不入宫瞧我了,你做了妃子,为避嫌,也不肯常来,我这宫里可不如往日惹恼喽!”
孝庄轻叹着,由康熙挽扶着另一只手臂,缓步向外走,怀袖突然发现,孝庄的背也驼了一些,只是眸光还如往日那般明亮。
“您若不嫌烦,我定常来陪您说话!”怀袖温声说道,心里却因想起了月牙,颇不是滋味。
“得了,你还是好生陪着万岁爷吧,省得你一来,他就提心吊胆,朝堂上坐着跟烤糊了猴屁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