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妃听吴宝这么说,蹙眉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刚入宫没多久的黄毛丫头,她的心眼儿,三个你加一块儿也抵不上她半个!”
吴宝听裕妃这么说,只垂下眼不在言语。
裕妃面色尤带忧色,忍不住轻叹:“实在不行,你再休书一封给我哥哥,让他尽快削兵回朝算了,这么跟万岁爷杠着,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
吴宝却笑了,劝慰道:“娘娘不必担心,吴将军心中自有计较,话说眼下三番平了,台湾收了,就剩下疆北的葛尔丹,据说万岁爷要亲征。
更何况,疆北先前就有振国将军葛吉泰镇守,万岁爷眼下削吴将军的兵,就是想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难道娘娘愿意如此吗?”
“可是既然不打仗,哥哥他握着那么重的兵,又有何用?”裕妃反问。
吴宝却笑道:“娘娘从来聪慧过人,怎如今想不通这个简单的道理,自古以来,都是枪杆子底下坐江山,有兵权,才算有了真正的实权呀!”
“可是如此一来,却惹恼了万岁爷,岂不是得不偿失?更何况,自从三藩佣兵自大事后,万岁爷最忌讳的,就是坐拥重兵!”
虽然明白吴启的用意,可裕妃仍觉不妥,今日面见康熙时,从他的神光中,裕妃已似隐约觉察出些许不对劲的苗头,甚至连正眼儿都没瞧她。
算算日子,康熙已经整整三个月没踏入她的钟粹宫了……
裕妃沉吟片刻,又想起另一件事,低声问:“这阵子,你可访到了郑炳的消息?”
“请娘娘放心,奴才在京内各处都安插了探子,只要有郑炳的消息,咱们便会即刻得知,不过……”
“不过什么?”见吴宝犹豫,裕妃立刻问。
“奴才觉着,这郑炳八成已经死了!”
“你寻着人了?”裕妃抬起凤目看向吴宝。
吴宝低垂着眼帘摇头:“人我没见着,不过过了这么长时日,他一个受过宫刑的老叫花子,身上又带着伤,八成早就死了也说不定呢!”
裕妃绣眉微立,沉声道:“本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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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好端端的,裕妃怎么想起拦住主子的轿撵说话,咱们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呢?”映雪将新沏好的清茶缓缓斟入蜜柚茶盅内,放在怀袖的手边。
怀袖拿起茶盅呷了一口,浅笑道:“呵,你若是听闻她今日与我相叙之内容,怕是更吃惊呢!”
映雪看了眼房门外,见两个宫女皆在对面的榕树下躲阴凉,便对怀袖笑道:“裕妃娘娘该不会是又要送主子什么媳的宝贝了吧?”
怀袖勾唇:“算是让你说对了一半,却是又要与我些什么,只这一次,不是那些珠翠珍宝,而是比这个更体面,珍贵的东西!”
“究竟什么好东西,是主子没见过的?”映雪端着一碟子蜜酿金桔走至怀袖身前,低身好奇问。
“协理后宫!”
怀袖轻描淡写的吐出四个字,却将映雪震地惊愣在了当地。
眨巴着大眼睛忘着怀袖片刻,映雪磕巴道:“裕,裕妃怎舍得将如此重权旁落他人之手?更何况,她选的人,居然还是主子您?”
怀袖笑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映雪想了想,道:“无功不受禄,裕妃如此厚待娘娘,必定有用得着娘娘之处!”
怀袖点头笑赞:“你如今果然心思机敏不少,且性子也沉稳老练许多,若是换做往日,定会劝我应承下来!”
映雪微红了脸,低头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整日跟着主子,耳渲目染也学了好多呢!”
怀袖将茶盅放在旁边的懈上,浅笑道:“裕妃的如意算盘,可算是拨的精明剔透,幸而我反应快,否则,当真被她算计进去了!”
“奴婢虽然能想到裕妃有图于主子,却想不出她究竟想做什么?”
怀袖笑道:“她肯与我如此厚重的恩惠,必定所图之事,也必定不是小事!你想想看,对裕妃而言,什么是至关重要的呢?”
“是万岁爷的荣宠?”映雪答。
“这虽然是一个方面,却并非是根本,你再好生想想!”怀袖说话时,又呷了口清茶。
映雪却蹙眉摇头:“奴婢实在想不出,对于一个后宫的娘娘而言,还有什么是比皇上的宠幸更重要的!”
“如今,天下平定,几无战事,只有我阿玛在疆北手握重兵,与葛尔丹成犄角对势,而裕妃娘娘的娘家哥哥,吴启将军,眼下则面临削兵还朝的境地。
削兵,自然就要削权,吴启那般贪恋权谋之人,岂肯就这么被夺了兵权?裕妃娘娘自然也是不甘心。
她此时拉拢我,便是为她的哥哥在前朝争取武将阵营,只要我肯求阿玛为吴启跟万岁爷说一句话,就算是万岁爷再不乐意,也需给我阿玛几分薄面!”
经怀袖这么一说,映雪顿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心中,同时不禁对怀袖更加钦服。
短短的言辞之间,就能想地出如此透彻,若是换做旁人,定然想不出裕妃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背后,居然潜藏着如此深重的玄机。
“阿弥陀佛,这后宫之中,若是没有个好用写的脑子,怕是要被算计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映雪忍不仔慨。
怀袖笑了笑,说道:“你去后面瞧瞧月荷怎么样了,顺带让涣秋进来伺候我换妆。”
映雪应声去了,涣秋进来刚伺候怀袖换了装,便听闻有宫人高声传话进来:“苏麻喇姑觐见……”
怀袖听闻,即刻站起身迎出寝殿,行至中间的紫霞阁时,正遇上苏麻喇姑由外面走进来。
苏麻喇姑见了怀袖,浅浅行了礼,笑问:“是不是瞧见我来,你心里又要敲鼓了?”
怀袖也笑了,点头道:“虽然老祖宗的教诲字字珠玑,却也难免紧张,连带瞧见姑姑,心里也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怀袖说话时,将苏麻喇姑让进中庭的紫霞阁内,命人斟了新茶。
苏麻喇姑落了坐,笑对怀袖道:“我今日来,可不是责罚,确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