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例的除夕佳宴,仍安在太液池边的瑶光殿,因今年怀袖册封皇贵妃又凤体怀珠,康熙格外恩赏,阖宫之中但凡除夕职夜的奴才,连带一应的舞姬琴师,皆分发双倍赏银。
因得着实在好处,奴才们自然格外卖力,连带瑶光殿内的一应花草皆修剪精雅,竞相吐蕊。
康熙的怀袖的龙凤銮舆在殿前缓缓落下,阶上阶下立刻呼拉拉跪了一片,山呼万岁千岁。
康熙免了众人的礼,携着怀袖款步行入殿中红毯,远远望过去,只见正中央的九龙戏珠八面大屏风前,一对金龙宴桌合并在一处,两侧用万年青枝和牡丹团花扎的龙凤呈祥,灿灿煌煌拢在宴左右。
“这凤仪是皇后的象征,臣妾坐过去不合适……”行在康熙身侧的怀袖远远地看见这阵仗,低声说了一句,脚下也跟着迟了半步。
康熙却一把握住怀袖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上,微侧了脸低声道:“如今你在这宫中的地位,与东宫皇后有何相异?不过迟早的事儿,只差个册封罢了!”说话时,已挽着怀袖向金龙宴桌后落了座。
众妃嫔见康熙落了座,方才跟着纷纷坐下,康熙先敬三杯酒后,舞姬琴师开始献技,各宫妃嫔纷纷前来驾前敬酒。
惠贵妃举了杯,头一个缓步行至康熙与怀袖近前,躬身浅笑:“臣妾先敬万岁第一杯吧!”说话间,目光亦同时望向怀袖:“皇贵妃娘娘今年凤体怀珠,万岁龙心大悦,实乃阖宫之福,臣妾就预祝万岁今年再得个聪慧麟儿吧!”说完,先用帕子遮了酒杯缓缓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康熙亦先满饮了一杯,继而笑道:“借贵妃的吉,怀儿眼下喝不得酒,朕代她回敬一杯!”说话时,又命太监斟了酒,怀袖低声劝道:“万岁龙体要紧……”
康熙轻按她手背,笑道:“朕今日高兴!多饮一两杯也无妨!”
怀袖见劝不住,只得亲手为康熙布了几道清口的菜。
惠贵妃起了个头,之后众妃嫔纷纷来贺,怀袖先还陪着康熙应付了一阵子,渐渐便觉着身子有些乏,悄悄与康熙请安,退至后殿专为其设的耳室内休憩。
银铃儿怕殿外廊下风冷,便将厚厚的猞猁裘大氅裹在怀袖身上,怀袖只觉手上空空的,一踏出殿外,方才想起汤婆子落在宴席上,银铃儿便折回去取。
“今夜没什么风,咱们往后头去走走,顺带消消食儿,我瞧这那边儿河岸树挂的宫灯扎的很漂亮!”怀袖说话时,由几个宫人簇拥着,绕过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向太液池边行。
刚绕过假山,听得石头后有人窃窃低语,仿似一个女子轻嘤地啼声,却有另一个在旁小声劝着。
张保正欲上前,却见怀袖轻轻抬了抬手,便立刻垂首站在怀袖身后<span class="url"></span>。
只听那石后的啼哭的女子边抽泣边道:“如今坤宁宫那一位得了脸儿,她气不过,整日间就会拿我们这些下头的人作践,有本事讨好万岁爷去!”
另一个劝的道:“你晓得她那性子,索相都叫她训孙子似得数落,更何况咱们!
再者她那日又打了脸儿,平白去显摆新衣裳,却不想万岁竟将一整座宫苑都赐给了皇贵妃娘娘,听说还嫌她用过的池子脏,生生给凿了重修。哼!她也是丢够了人,可不是要寻个撒气儿的地儿!”
“哼!她做的那些缺德事儿,旁人不晓得,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逼急了,老娘就干脆撕破脸给她捅出去,叫那位知道了……”
“哎呦!快别浑说!你说的那些话又没个根据,若叫人听见可了不得,快走吧,万一里头叫人咱们回去晚了,又有的饥荒!”
随即石头后头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脚步声,怀袖回转身看了张保一眼,张保立刻会意,绕过后头的小路,小跑着去了。
怀袖站在原地等着银铃儿将汤婆子取来,见银铃儿走的直喘,便问:“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万岁爷那边可有什么事儿?”
银铃儿小心挽着怀袖的手臂,边走边回道:“倒不是万岁爷有事儿,是贵妃娘娘,不知吃怀了什么东西,空呕了一阵子,只说胸口闷的发慌,急急地乘撵回宫去了。”
怀袖挑眉问:“可传了御医?”
银铃儿点头:“传了,可贵妃娘娘执意要回宫,万岁爷便令人将她先总回去,命御医去衍庆宫随诊。”
怀袖便没再多问,此时有些起风了,便道:“既然这么着,约莫万岁爷在里头也待不了多久,差人去回了万岁爷吧,咱们也先回去了。”
银铃儿立刻打发人回瑶光殿,又命人将銮驾抬至此处,怀袖便先回坤宁宫去了。
回至宫内,怀袖卸了妆,歪在寝殿内的榻上听青梅几个丫头讲儿时过年的趣事儿,顺便等康熙回鸾,可直至过了丑时,远远的爆竹声都歇了也没等来康熙回宫。
直等到寅时初刻,李德全才差小太监急匆匆来回,说康熙向午门前的百姓赏过御酒后,向衍庆宫去了,说除夕守岁熬得人困乏,今年就在衍庆宫守岁了,让怀袖早些歇下。
涣秋几人便伺候怀袖入寝,银铃儿听暖帐内怀袖来回翻身,似睡不着,便轻问:“要不娘娘去泡会子温泉吧,或是今夜里睡的迟了,如此折腾至明日清晨,精神又不好了。”
银铃儿说完,片刻后才听暖帐内传出怀袖懒懒的声音:“不去了,今夜将就睡着吧,明儿一早裪儿还要来给我磕头,我若去了温汤宫,恐与他错过了。”
银铃儿闻言便没再多言,直到了寅时,方才听见帐内怀袖的鼻息渐趋平稳。
次日清晨,怀袖仍天蒙蒙亮就起来,辰时刚过便命开了宫门。
大年初一,各皇子先向各自的额娘处请了安,便要齐聚中和殿前,随康熙向太庙叩拜列祖列宗。
怀袖满心欢喜等着裪儿来,却没想到,等来的却并非裪儿,而是四阿哥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