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声势浩大的争论,最后颇有点草草收场的感觉。
赵官家没有贬谪任何官员,同样也没有特意去褒奖谁。
然而那几个侍郎虽然没有被贬谪,却也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到头。而李申之虽然没有被褒奖,却已经得到了最大的褒奖。
新科进士成为朝会的主角,这还不算殊荣吗?
就像某为毕业生在答辩会上,为专家们答疑解惑,没有比这个更加凡尔赛的了。
随着几位相公们的“附议”,一场争论暂时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再无人提出反对意见,再有人发表言论,也不过是对无敌五策的实施细节展开了些许讨论。
讨论得气氛很友好。
比如说,有人问如何选拔军官的问题,选拔的标准是什么。
因为李申之的模块化练兵中包含了模块化军官训练。
其实也不能叫军官,应该叫基层军事指挥官更为贴切。他们并没有身份上和待遇上的特权,是作为预备军官,负责五十以下建制的常规军事动作指挥。
大概相当于现在的班排长。
关于这一条,大部分人都没有兴趣,那些有着从军经历的人才会感兴趣。
李申之说道“非战时紧急状态下,提拔军官之前必须集中培训,考核合格的方能提拔。”
宋人为何会鄙视军人,还不是因为那些贼配军们没文化,又野蛮吗。
想让军人有文化,还得靠读书。
既然新科进士们没人愿意上阵打仗,那就让会打仗的人去读书。
让军人读书,其难度无异于让文人去打仗。像岳飞这样自发地通过读书来提高自己的武将,堪称凤毛麟角。
于是乎,李申之想到了这样一条硬杠杠,强迫武将们去读书。
其实读书也不复杂,无非是读一些开蒙的儒家经典,读一些基础的兵书罢了,并不要求他们如科举一般学得那么深入。
有教无类,把不知礼仪的蛮人教化成知书达礼的文明人,这不正是儒家圣人孔夫子一生所最求的理想吗?
这样的观点一抛出,李申之立马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再无人反对。
至于皇家科学院就更简单了,非有功者不得提前升官爵。
具体操作如下皇室子弟,只给一个基础的待遇,然后随着年限和功劳逐级提升,跟士大夫的官级一样,逐级提拔。
这样一来,既给皇室子弟们找了事情干,又能限制他们提拔的速度,削减朝廷的支出,皆大欢喜。
而对于那些只想着躺平的皇室子弟们,也并没有剥夺他们太多的好处,只需要按照年限熬资历便成,该有的享受还会有,只不过能够达到的高度比以往要低一些,依然可以保证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
至于功劳的评定由谁主持,这是官家需要权衡的事情。
可以想见,由谁来评定皇家科学院的研究成果,谁就掌握住了宗室子弟们的命脉,必定是一个极容易的职位。
李申之不在乎这么多,他只要科学院这个架子搭起来,就有无数种方法实现自己的目的。
李申之想要的皇家科学院,是一群有钱、有闲、有才的人组成。
宗室子弟中从来不乏这样的人。他们不在乎金钱,却又极度渴望着实现自身价值的人,这才是真正的科学家,而不是一群为了名利刷论文的学术民工。
李申之无法给他们提供为官为将的机会,那就通过别的方式,让他们充分地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
讨论到最后,大家仿佛忘记了这里是科举的殿试,还以为是一场朝会呢。
还是赵官家宣布李申之为状元时,众人才幡然醒悟过来。
众人对李申之当状元的结果丝毫没有异议,李申之的光芒实在是太过耀眼,以至于在场的官员从来没人敢把他当成一个职场新人。
而新科进士们,更是觉得难望李申之项背,大家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甚至于有些侍郎尚书们,还生出了抱李申之大腿的心思。
李申之自穿越以来,一直在处心积虑地想抱一条坚实的大腿,没想到最后自己反倒成了大腿。
李申之是状元,韩平是榜眼,范成大是探花。
陆游以第四名,屈居二甲进士之首。
不过比起他原本落榜几十年的命运,已经堪称逆天了。
当赵官家对新科进士们训词之后,问他们有何志向的时候,韩平拱手出列,奏道“陛下,学生请求前往应天府任职,去最艰苦的地方,最需要人的地方,为朝廷效力。”
韩平主动请缨去应天府,倒是有些出乎赵构意料,更是让李申之有些感动。
赵官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微笑着问道“你们之中,还有谁愿意去应天府?”
陆游、范成大、杜陶等一种好友立马出列,说道“学生愿往。”
紧跟着,黄庭,还有临安府学之中被李申之照顾多时的寒门学子也跟着出列“学生愿往。”
赵构稍候了片刻,才赞道“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们都是我大宋未来的栋梁。”
领导的话,听听就算了,千万别当真。
要不然过上几年没有成为朝廷的栋梁,还会觉得对不起官家吗?比如李申之当了几十年的接班人,最后也没有接了谁的班,反倒成了个社畜。
这些愿意跟着李申之去应天府的人,全都是因为李申之的个人魅力,以及他所描绘出的美好前景,并不是赵官家画的大饼。
那些没有出列表态的人,才是正常的选择。
能进翰林的没人愿意外放。能外放在富庶之地的媒人愿意去偏远地区。能去偏远地区的,没人愿意去战区。
应天府便是偏远的战区,去那里是下策中的下策,这些新科进士们不愿意去,无可厚非。
赵官家自然知道,所以他给了李申之足够的支持。
只见赵官家心情大好,说道“朕以为,主动请缨去应天府的士子们,应当另眼相看,我看就让他们从知县做起,不知相公们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