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墨迹,安沐有些不耐烦了,示意性的喝了一大口,不屑道:“哪有你想的那么难喝,我都尝过了,好喝的很!”
“逗你玩呢,这不是烫么,咱俩耗着的工夫,也凉的差不多了。”
安沐吃相总是那么文雅,她吃一小碗的工夫,我早已三碗下肚。小片刻之后,我和安沐都喝完了碗里里的胡辣汤,逗了一阵萨摩耶,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1点了,想起明天早上7点钟还要上班,便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都休息吧,你明天上班吗?”
“上啊!正常起床,早点休息!”
互道晚安之后,我洗了个热水澡,原本体内的寒气好似都随着汗被逼了出来。这个夜晚,我猜不透了慕青,却又多了几分了解安沐了,她看上去淡漠,可有些事情她并不懂得太多,可是她能比别人想的更多,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看到的她身上越来越多的优点,而曾经那些看似缺点的性格,现在看来也是如此的真实……
……
次日,经历一夜的冷雨之后,上天好似恩赐似的,终于将阳光投射给了大地。在这温暖的气候里,我祈祷夏雷的手术能够一切顺利!
因为搭着安沐的顺风车,我原本以为相对较早赶到了公司,办公室应该很冷清,下了电梯却发现并不如此,办公室里很多加夜班的同事都刚下班。
组里的小李满脸疲倦的收拾东西,看到我来后,阴阳怪气的感叹道:“元旦节最忙的几天,钱辰你第一年来公司便能遇到调休,可真悠闲啊,去哪玩了?”
我也不愿与别人多计较言语上的得失,只是简单回答道:“回西安老家了,你们也算熬了这几天了,今年加班,明年就不用了,不都一样!”
在我们谈话之际,方俊谚刚好路过办公室,看到我不免有些惊讶,他倒也没什么,只是朝我招了招手。
我看了看周围同事怪异的眼光,实在觉得方俊谚这么做有些不妥,因为我不愿当着同事的面,把自己弄得多特殊,但是领导毕竟是领导,既然他这么做了,我们做属下的也不好多责备。
……
跟着方俊谚来到办公室,他好似也经历了一夜加班的疲惫,在给自己接了杯水后,示意我坐在他对面,便开口问道:“前天听你们组长说你不是打算多休息两天的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上班了?”
“公司一半以上的人熬夜加班了三天,我又怎么好意思再继续休息,不来换班。”
方俊谚爽朗一笑之后,说道:“我之所以能这么大度的放你这个人才休息那么多天,就是希望你能搞好三月份的国际旅游团的相关策划,你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对了,关于方案,现在有具体思路了吗?”
我摇了摇头,恳切道:“常规的旅游路线似乎被近年来做成了精品旅游路线,我们现在缺乏的就是开辟有自己特色的路线,关于旅游路线,我近来还在思考,甘肃省内还有哪些未被过度商业化的净土,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在年前制定好所有规划,绝不耽误三月底的旅游项目。”
方俊谚叹了一口气,喝了口茶,说道:“最近公司并不景气,我几乎将所有翻盘的赌注都下在了三月份到五月份的国际旅行团上了,钱辰,你要加油啊!”
我点了点头,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在其位谋其政,我想应该尽快拿出方案,解决危机,在休假以后,也该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处理工作了。
……
从方俊谚办公室出来,整个上班时间,我将所有的精力用来思考三月份的旅行团,可是依旧没想想到合适的旅行路线,在这个商业景点过度开发的时代,想找一片净土太难了!
我之所以想重新开拓一片商业景点路线,其实在骨子里源于慕青的蔑视,曾经我们发誓要规划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线,并以此来纪念我们一起奋斗的青春,可是我们还没将这个项目做起来,她便因为与我数次争吵,最终选择了放手……
我疲倦的伏在桌子上,任由回忆的刀片切割着,在痛苦中舔舐着伤口,我不奢求自己能得到救赎,因为我毕竟闯入慕青生命里七年,而这七年,我将从不哭泣,只会对着阳光微笑的她弄得数次哭泣……我现在正在选择遗忘,我想完全退出她的生活,当有一天能够从她的生命中完全抽离时,必将这份柔软的豁达,以用尽余生的姿态去酬谢岁月!
……
下完班,我与安沐一道回家,正开着车,中控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为了安全起见,我让安沐接听了电话。
安沐拿起手机给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滕子,她接通了电话,只说了为数不多的几句话,片刻之后便挂掉了。
“滕子怎么说?”
“他说今晚酒吧正常开业,希望你过去,商讨一下酒吧未来的走向。”
我感叹道:“滕子终究是决定将店守了下来,我知道他是希望,Anna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回来时,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安沐叹息着,怅然一笑道:“滕子太伟大了,可生活也对他太不公平了,这么一个痴情的人,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Anna如果找不到这个叫许俊的人,会痛苦一辈子。而若Anna遂了心愿,滕子却会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对Anna而言,许俊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可对于滕子而言,Anna却是他的全部,也许生活就是爱捉弄人,始终难能给人一个圆满的结局……”
在前方堵车,停车等待之时,我点上一支烟,回忆起前两年Anna和我讲起的过往,便对安沐解释道:“许俊之所以对Anna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是因为她出现在Anna最难熬的人生阶段,这也是滕子为什么要守住酒吧的原因,因为Anna除了这家酒吧再也无处可去了。”
安沐并没有介意我抽烟,摇下了车窗,安静的等待我往下说……
“据Anna自己讲,她因为喜欢音乐,因此成绩优异的她,将大学的梦想筑在了乐器之上,可是遭到了家人以及老师的反对,在吉他被父母砸毁,被逼选择了理科班之后,一气之下离开了家,一个人来到兰州,那段日子对于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来说是艰苦的,可幸运的是,她挺了过来。因为离家出走,年少任性的她硬是一年没与家人联系,在讲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也是Anna最后悔的。第二九月,同乡的孩子来上大学,遇到Anna的时候,说家人很想她,希望她能打一个电话回家,在所有的叛逆都被生活打磨殆尽之后,Anna再也忍不住了,打了个电话回家,诉说自己的不孝,说月底便回家,可是在当天晚上,她的父母便偷偷连夜乘着大巴来兰州看她,路上遇到了大雨,遭遇山体滑坡,车子坠崖了……”我有些哽咽了,看着掩面的安沐继续说道:“三天后,车子在崖底找到,当警方通知Anna赶往现场时,看到的是父母面目全非的遗体,还有他们准备送给Anna的那把摔的粉碎的吉他……”
车子又随着车流缓缓的移动着,我掐灭了烟继续开车,可我们的心情并没有随着道路的畅通而得到释放,安沐用纸巾擦着眼角,略带鼻音的说道:“所以,Anna最痛苦的日子,遇到了许俊,是许俊给了她坚强的岁月,对吧!”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Anna回老家将父母安葬了以后,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指责她的人性,打那以后,原本渴望在家乡汲取一些温暖的她便彻底放弃了,她卖了家中的房宅,后来也就是用这笔钱,买下了‘往日时光’酒吧,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便是她实质上的家了,Anna这次去东北,之所以让滕子难过,是她似乎铁了心的打算漂泊了……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也理解并支持Anna,有时候,选择与某人保持距离,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不属于自己。人生遇到的每个人,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很多人如果换一个时间认识,就会有不同的结局。或许,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也许,许俊给的Anna不是爱情,而是家人陪伴的感觉,若不是许俊,我不敢想象Anna能不能走出这场命运的风暴。”
我完全赞同安沐的话,与Anna相处这几年,发现她身上有一种多于常人的洒脱,现在回想起来,愈发觉得她有别于寻常女子,她的身上总是淡淡散发着一种要脱离一切的气质,可那又能怎样呢,她依旧摆脱不了俗世爱情,逃不过情的漩涡……
安沐将注意力转移到路边光秃秃的树枝上,许久转过头说道:“钱辰,我们直接去‘往日时光’吧!”
我被她的话语震惊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音调都不自觉的提高了好几分,说道:“可是你上了一天班,刚刚还说今晚早些休息的啊?”
安沐摇了摇头,继而摇起了车窗……
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我终究还是不放心,依旧劝道:“要不把你送回家休息一会儿再去吧,酒吧正常营业毕竟太嘈杂了。”
安沐的表情忽然平静了下来,言语轻柔的回道:“我现在与Anna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倒也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我很少和谁聊得那么投缘,原来,我们都曾独自面对过那些不敢再回想的事情,因为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后,那些曾经稀松平常的小事件,在此刻却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我想与你们一起,守着酒吧,等她回来!”
我也不愿再劝阻安沐的好意,点了点头,在下个路口转了个弯,顺着亮起的路灯,在一片明亮之中,朝着‘往日时光’酒吧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