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宋刚在贺新国办公室里,他来都贺新国的办公室,这里已经有几个业界的人在贺新国那里诉着苦,他们说,他们已经没法子再营业了,更不可能再按规定的税费交了。一个洗脚城老板说:“书记,按年初的规定,我要上交一百多万的税,比去年增加百分之二十三,可现在,我四个洗脚城都只能关门了事了,别说税没法交,连员工的工资也没办法发,人家要到劳动局告我。”
“我们不是说市委怎么,可是,一个宾馆一天查得你几次,正正规规来住宿的也被吓得心惊肉跳。那还开什么宾馆?书记,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是呀,我一个按摩厅,一会查身份证,一会又盘根问底的问,做了些什么服务?人心惶惶的,顾客还敢来呀?”
一个个都诉着苦,哀声叹气的,似乎比旧社会还苦,一脸的悲戚、一脸的痛苦。
贺新国说:“你们给郭开兴市长讲过这问题吗?”
“怎么没说过呢?他说,要我们找市委呢。”一个餐厅老板苦着脸说,“他说,我们向他诉苦,他还没地方诉苦呢。”
贺新国和那几位老板很熟,所以讲话也很随便,说:“我们不就是抓了一些公务员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呢?宋刚副市长,你是学经济的,这里面有什么奥妙吗?不会是我们公务员队伍有这么大的消费能力吧?如果是,那不说明我们财政的钱,有很大一笔丢在这一块了吗?”
宋刚觉得这问题不好回答,公务消费肯定是巨大的,当然,不是说这一块一刹车,服务业就垮了。但这里有个相关连带消费的问题,王兴福造成的后果是,不但阻止了公务消费这一块,关键是把连带消费搞死了,那对全市的服务业是个巨大的打击。
贺新国这几天已经接待了十几起来访的实业界老板,他们的意见大的很,作为纳税人,他们的意见不得不听,要不谁来缴税?谁来养活公务员这块?全年的税收任务怎么完成?
贺新国烦恼得很,心里暗暗骂着王兴福十八代祖宗。但是,现在骂也没得用,关键是怎么解决这问题。
宋刚不得不回答贺新国的这一提问,他说:“废止文件是不可能的,前面的问题不处理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废止文件和把问题压着,那就会使市委的威信扫地,公务员的作风更差。再说,在会上也通不过,要是我市市委的人,我也不会用意,更别说王新福了,您书记也不会同意。企业这一块的业务和税收问题,解决的办法只能是企业和政府都吃点亏,暂时就这么着,等这事慢慢冷下来,别再折腾下去,两三个月后就会恢复的。我倒是不担心这一块,现在问题也不在这一块,这一块,只要给企业界一个承诺,今后别瞎折腾就行。现在关键是人员处理,会有些麻烦。”
贺新国想,何尝不是呢?昨天省里就有人打电话来问:“贺新国书记,听说你们市里工作蛮出色的呀,规定官员们不准谈恋爱是吗?”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贺新国忙说:“领导,您有什么指示?我们没出台这类规定呀。”
那位领导不阴不阳地说:“哦?我还以为你们竟然又搞什么文化大革命呢。贺新国同志,损害公民的名誉权,那可是违反宪法的事呢。嘿嘿,你们在折腾啥呀?人家和女朋友在一起,竟然在电视里反复播,是不是临江没新闻可报呀?没新闻就做点事实吧。别吃了饭没事做,在那里胡闹。”
这话好重的,贺新国只好一五一十的把实情说了一遍。
被抓的人员处理似乎简单,其实复杂得很,不服的占了一半以上。虽然告状的暂时还没有,但威胁语言的话偶尔在社会上可以听到了。某某官员一顿吃了七万的,某某在某宾馆桑拿的、某某又在外面有私生子的、某某在企业入股分红的、某某保养了四五个情人的、某某屁股不干净索要贿赂的,等等,一时间,临江官场风雨飘摇,议论纷纷。
官场上个人心态不同,看热闹的有、担忧的有、焦虑的有、恐惧的有,现在,整个临江市真是人心惶惶。
王兴福好转出院了,市委会议终于召开了。没想到的是,副市长、政协正副主席、人大正副主任都列席了会议。会议议程就两个,一是对文件精神执行情况的总结,二是人事调整安排。由郭开兴主持,王兴福做主题发言,组织部长王可欣提交人事任免讨论名单,贺新国总结讲话。
会议还没开始,就己经议论纷纷,郭开兴笑眯眯的、王兴福亢奋激昂、贺新国心事重重、王可欣焦虑万分,其他人有喜、有忧,更多的是无所谓,还有的是好像是准被看大戏。
宋刚没有表情,不知是忧呢还是愁?脸上看不出,话语中也听不出,他似乎是参加一个与他无关的会议,笔记本也没带,就带着两样东西——茶杯和香烟。
郭开兴宣布开会,他显得轻松愉快,一开腔,给人的印象是像开团拜会,一团和气,快乐得很、愉快得很。但知情人都明白,暴风雨来临之时,往往是出奇的平静,因此,他的开场白越是显得轻快欢乐,越是预示着今天的会议将是爆炸性的一次总爆发。
郭开兴说:“上个月,市委作出的整顿作风建设的决议,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成绩斐然,效果显著,令人欢欣鼓舞。特别是在百姓中,市委有了非常好的口碑,甚至有人称颂市委的某些领导是临江的包青天,可喜可贺。现在,我们请这次整顿领导小组的组长王兴福副书记作总结发言。大家鼓掌会议。”
掌声热烈,经久不息。本来,这种会议并不需要鼓掌,但既然郭开兴说了鼓掌欢迎,那大家就热烈地鼓吧,就连贺新国也用力地鼓了几下。
“咳咳,我就前一阶段的整顿工作做个总结吧。”王兴福兴奋地开讲了,从目的、意义、过程到结果,滔滔不绝,说着说着,他慢慢由兴奋变成了亢奋,激昂的声调使人震耳欲聋,他旁边的几个人吃足了苦头,他的唾液横飞,好几个人再也不敢去喝茶了。他说:“我们如果还不进行整顿的话,临江将不可收拾,官场腐败、作风散漫、风气败坏。我们这些领导应该对此事负起责任来,特别是某些领导,出问题最多的系统,分管领导更应该负起责任来。同志们呀,组织上交给我们的重任,我们能懈怠吗?我们应该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他这一讲啊,用了两个小时,很多人想,这两个小时,也许王兴福准备了一个多礼拜时间,很多人相信,他在病床上肯定没有休息一分钟,每天在不停地打腹稿。
说到尾声,他问宋刚:“宋副市长,你分管的农业口问题最多,你应该负起责任来。你有什么看法,请你说说。就算是表个态吧,今后怎么改进?”
宋刚没有想到王兴福会有这一问,他似乎惊醒了,“嗬嗬”几声,“哈?王副书记,要我说?”
王兴福看着宋刚慌乱的神态,心里很高兴,心里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的农业口问题最多,你说怎么办?你是不是刚才睡着了?”
宋刚说:“没睡着,听出味来了,您讲得太好了,我有点如痴如梦,所以,没有反应过来。哦,我们农业口问题多,应该整顿。不过,请原谅,我管的是农业口,素质差,都与‘农’字有关嘛,农民有什么素质?比不得文教卫和其他部门,他们素质高些。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宋刚的这话还没讲完,很多人已经笑了起来,都知道,他是在奚落王兴福。
王兴福说:“这话不对,我又不是说农民,是说那些局长们,他们的素质也低吗?”
宋刚有些嬉皮笑脸,说:“虽是局长,沾‘农’字太久了,也就有些土里土气了,应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王兴福开始有些火气了,“我是说你,你该负什么责任?”
“我?”宋刚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也沾了一年的‘农’字了,也是土八路了。对不起,人啊,就是怕学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这‘农’字呀,沾不得。所以,那些局长这次怪死了我,说,什么局长当不得?偏偏当农业局长、林业局长,他们都在怪我呢。”
王兴福碰了个软钉子,不想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说:“你别装傻,反正是你的部门问题最多,你应该反省、应该检讨、应该羞愧。”
宋刚一愣,心想,你娘的,竟然越来越放肆!好,我宋刚先忍着,看你还有什么出格的话出来。宋刚知道,今天王兴福肯定会还有丑丢,看你出什么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