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干部暗暗叹息,他们想,平日了费了多少口舌,想了多少办法,管教这群人多难,是件多头痛的事。
可是,宋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得那些人痛哭流涕,就连干部们自己也深受教育,深受感动,甚至,说到动情处,自己也免不了落下了泪水。
宋刚苦笑了一下,真没想到,自己现在倒是被一些牢犯子们热爱着,真是天大的笑话,似乎,自己成了最大的犯人,犯人们的头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一墩神。
宋刚有些汗颜,但随即又想,他们也是人,虽然他们是犯人,曾经做过坏事,犯过错,但他们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我曾经帮助过他们,所以被他们热爱着,这有什么汗颜的?想到这,不觉有了一丝安慰。人呢,只要是真心相待,少一丝虚伪、少一份猜忌,多一份真诚与关爱,你真心待过他们,他们是知道感恩的。
感恩,是人的一种天性。只不过,有的人一时被利欲之心抺没了良心,但是,终究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良心所在。想想这监狱里的人吧,有的人是重刑犯,在外面,他们曾经多狠、多毒?可是,人的本性仍然在灵魂的深处,他们狠毒的一面一旦被另一面的良心所感化,再邪恶的人也许会变为一个善良的人,感恩的人。
可是,人都知道感恩吗?为什么牢犯子们也知道感恩,而在现实生活中,忘恩负义的人又有那么多呢?其实,还是贪婪、利欲使人抹杀了良知。有多少人会在利欲面前保持良知呢?韩斌、小刘,还有这次一起倒台的一大群干部,难道他们没有良知?他们有,但是在利欲的面前,良知被抹杀了。终究有一天,他们的良知也许会被唤醒。
这时,宋刚不由得又想起了汪少华。宋刚理解他,他被现实的习惯与通则、常规所累,他贪恋权势,他希望一言九鼎,希望一呼百诺,可他没有想到,权威不是权力能够赋予的,权威需要人格魅力才可以获得,威望需要别人发自内心的尊敬才可能树立,并获得别人的敬畏。权力,可以让别人畏惧,但不能让人尊敬。权力,不是万能的,它收获恭维、阿谀、虚情、假意,甚至是仇恨;权力,可以毁灭别人,也可以毁灭自己。汪少华不知道,他一直就迷信权力的威力。他仇恨宋刚,因为,宋刚太有威信,为什么他有这么高的威信?他想不透,也没这能力想透。也许,他的概念里没有人格魅力这几个字,人品、才华、能力、智慧才是征服别人的东西,可是,汪少华不知道。他以为,笑眯眯加上他的职位就可以征服临江了。
现在,汪少华所缺乏的就是人格魅力。宋刚希望救救他,可是,会成功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金石真的会开吗?汪少华被欲望蒙蔽得太深、太重,宋刚没有底气,没有把握,他只能尽人力而为了。的确,宋刚处理很多棘手的问题,他没有畏缩过,每次,他都充满着信心,并且,每次他都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可是,对汪少华,他没有信心。这扇心扉打开多难!
宋刚就要走了。韩斌来送行,泪水始终没干过,对不起三字也没少说。
“韩斌,别难过了,过去的事没法挽救。再说,你不是金刚罗汉,那茵茵天姿国色,狐媚至极,别说是你,很多人都没法经得起她的诱惑。不是吗?这次与你同时落马的还有副省级干部,他们愿意丢自己的乌纱帽?还不是一样经不起茵茵的狐媚功夫?好了,在监狱里,今天你也看到了,也不都是坏人,他们仍然有良心,你可以交很多的朋友,他们也是人。韩斌,你跟了我几年,我内心不无愧疚之心,你的未来我已经安排好,在企业里,你同样可以展现你的价值。我这次帮你带来了几本书,你好好读读,今后,就靠这上面的知识吃饭了……。”宋刚说得很动情,他知道,这位跟他多年的年轻小伙子,一直就没和他的同事一样得到过什么享受,更没有因为宋刚是市长而发过什么财。这,当然不是宋刚歉疚的原因,宋刚不希望他们升官了就发财,而是希望他有所长进。
韩斌的泪水依然似涌泉,满脸的泪水告诉宋刚,韩斌肯定还有什么隐情。韩斌没说,宋刚也不好问。最后,还是丁俊军看出了一些端倪,问道:“韩斌,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大哥说的,说了吧。”
韩斌呜咽着,“我爱人要求离婚。”
宋刚一愣,沉默了许久,痛苦地说:“没法挽救了?我做做工作,有希望吗?”
“……没必要了,她已经铁了心。我也不准备连累她。只是,她现在,没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她和儿子的生活会很困难。”韩斌悲戚地说着。
“哦?韩斌,你放心,他们儿母俩的生活我帮你料理好,你爱人的工作我会帮她安排好,你就放心吧。我再做做她的工作行不行?你们的感情慢慢再修复吧,好不好?”宋刚说。
“不。我对她不起,让她离了吧,我知道她的性格,精神上的阴影她是没法摆脱的,让她自由吧。只要您把他们儿母俩的生活安顿好了,我韩斌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说完,韩斌再一次跪在地上哭泣。
宋刚和韩斌的告别就这样结束了。
宋刚没有在第二监狱吃饭,他婉拒了监狱长的盛情,他对监狱长说,和我宋刚一起吃过饭的监狱长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当然,这是笑话,真正的原因是,他急于回去见一个人。
可是,等宋刚已经往临江赶时,约见被取消了。因为,这人并不想见他,那就是汪少华,他找了一个借口,说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今晚没空。
宋刚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哀叹着,心想,汪少华对我积怨太深,这张心扉的门终究是很难打开的。
“大哥,既然汪少华是这样的态度,你何必做好人呢?你帮他还不够多吗?他连虚情假意的感激话也没说一声。”丁俊军气恼地说。
“俊军,我不是为了哪一个人帮他,而是为了整个临江。你想,现在临江的班子多好带,除了汪少华和曾佩贤,其他的常委哪个是没水平、没品行的?都非常的不错。就是这个曾佩贤,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这人也不见得就很差,只要是汪少华能够正确地处理问题,别再左猜疑右猜疑的,别时时想着他的话就是圣旨,临江的班子是很与战斗力的,完全可以做一番事业出来。”宋刚说。
“可是,他就是这样子呀,改变不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丁俊军说。
“努努力吧。”宋刚无可奈何地说。
“这种现象在管理学上应该是属于权力竞争力量均等时的互斥规律吧?”丁俊军请教道。
“不是。力量均等时是相互以假设点为中心的高速旋转,在一点的条件下,这种状态可能还有利于工作的开展。就像物理天文一样,两个星球等大时,他们相互高速围绕着快速运转,永远保持一个动态的平衡。”宋刚和丁俊军在探讨着高深的理论。肖凡军听得茫然,暗自惭愧不已,心想,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奥妙的学问。
“那么,这种现象的发生,问题归根到底出在哪里呢?”丁俊军说。
“张文静的败笔。汪少华根本就不是书记的料子,作为书记,或者是任何单位的一把手,豁达、宽容、知人善用,是当好一把手的基础。你想,常委里,谁的能力不强于他?当然,张文静当时用他也是有他的原因的,那时,他为了我的工作能较顺利地开展,他想给我配备一个比较低调的人给我。汪少华很有心计,张文静看走了眼,所以才有今天这局面。”
“哦?有这么一个原因呀?嘿嘿,王莽式的人物。”丁俊军释然了。
肖凡军插嘴道:“那为什么不把他换了?是因为黄庭宏对他不了解?”
宋刚笑了笑,心里说:“不这么简单,原因还是因为我的‘礼物’没送给他,他在等着我的‘礼物’呢。让我这么晾着,这样好让我尽快有所行动。”因为肖凡军在,宋刚没有提到他们现在的计划,丁俊军也没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宋刚只好说:“凡军啊,干部能上不能下是现在的通病,换他,把他放在那个位子上?他又没有明显的错误,总不可能把他撤了吧?既然不能撤了他,至少也应该安排个政协副主席吧?但是,这副主席的位子就这么容易坐?还得中组部安排呢。”
他们一路上的心情并不好,大部分时候都是沉默无语。
“大哥,韩斌还是有情有意的,对他老婆,你准备安排她到哪里?”丁俊军说。
“请张永力照顾照顾她吧。现在,培养一个孩子成才真不容易,没有经济基础肯定不行,我想,放在张永力那里,至少收入会高点。韩斌也会满意的。”宋刚依然脸色凝重。
“那韩斌呢?你真的准备安排到北京工作?”丁俊军又问。
“嗯,在临江,他一辈子也抬不起头,到北京吧,新环境,将来,也许还能帮我一些忙。”
“帮你?你还准备用他?”丁俊军不解。
“嗯。”宋刚没有再说下去。他准备先安排韩斌做婷婷公司的行政主管,今后就看他的发展了。今天,宋刚给韩斌的书就是有关人力资源管理的专著。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丁俊军叹了口气。宋刚知道丁俊军叹气的原因,因为,汪少华拒绝了宋刚的邀请。
为什么汪少华突然不见宋刚呢?原来,他的狗头军师王功名给他出的主意,他美其名曰“欲擒故纵”,他说,既然宋刚现在铁定了要帮你,那你就先别急,让宋刚急不可耐,不容易弄到手的东西才珍贵。汪少华说,要是明天常委们都向他发难,怎么对付?王功名说,既然宋刚要巴结你,那么,在明天这样的关键时候,他就必须出手,如果他这时候不出手,那也就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巴结你的意思。
汪少华一想,觉得很对,就这么决定了,看看明天宋刚是不是真的想巴结他。
其实,汪少华又想错了,他把一件常识性的问题给忽视了,宋刚本想提醒他,市委常委并不是一个支部的人,既然不是一个支部,就不应该在一起开民主生活会。民主生活会是以支部为单位,这是一个基本常识。当然,要改变以支部为单位,常委之间开个民主生活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提出以支部为单位开,也没人有理由反对。这样,就避免了汪少华被集中火力攻击的机会。
可是,汪少华拒绝了宋刚的约请。他知道宋刚准备帮他,但是,自以为聪明的他又想玩弄手腕,想把宋刚玩弄在股掌之中。
“老同学,现在,你还有什么可怕的?黄庭宏能够单独请你吃饭,这在地市级领导里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待遇?这不是公,这是私。公事公办哪有私交的作用?你都两次被黄庭宏单独约见了,所以,在地市级领导里,你在他心目中地位很高,私交也最深。看来呀,黄庭远这人真还有点能耐,在黄庭宏眼中,这位堂老弟是有分量的。我们这步棋应该是走对了,今后,这黄庭远得好好攀着。”王功名对汪少华说。
“是,黄庭远不是个吹牛的人,今后,我得充分利用这资源。老同学,这次又辛苦你了。”汪少华说。(祝书友们十一长假快乐。十一长假隐士闭门不出,继续讲述宋刚的故事。有花的,投投花,没花的,等有花了再投。帮隐士在榜上再往上推几位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