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脸上讪讪一笑:“这是应该的,大人确实应当先去拜会知府大人。这些乡绅此次在城西的东来顺酒楼恭候大人赴宴,以往本县每一任父母官,他们都是在那里为县尊接风洗尘,这次也不例外,大人既然赏脸赴约,那就等大人拜见过知府大人后,恭迎大人大驾光临。对了,酒宴时间定在了今日的酉时。”
李楫点点头道:“本官届时自会准时赴宴。陈县丞,你既然来了,便在县衙用过了午饭再走也不迟,本官也正好向你请教一些事情。”
李楫开了口挽留,正想告辞离开的陈启,也不好推脱,便留了下来。
两人在二堂坐了下来,自有下人奉上茶饮。
李楫说道:“昨日,陈大人有言,会向本官详细地介绍县里的具体情况,隔日不如撞日,现在本官左右也无事,你且说来,本官洗耳恭听。”
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启道了一声“不敢”,便娓娓道来:“本县隶属南直隶徽州府,下设二十个乡,共有一万三千户……”
陈启久在歙县,显然对歙县的了解足够多,让他介绍起来,口中居然没有丝毫停歇,“……本县除了以上所述之外,出产的墨砚,也是极富盛名。此外,本县的菊花也颇有名气,以为入药之用,亦曾入贡于朝廷,故而得名贡菊……”
他还想要介绍些歙县其他的特产,却被李楫挥手打断了:“陈县丞,本官现在想知道的是,治下的百姓生活如何,至于你所说的特产,那可以留待日后慢慢再说。对了,本官今日怎么不见刘志等人来衙门啊?”
“大人,今日正值休沐,所以他们便都在家休息,如今除了几个当值的人之外,衙门里便没有其他人了。而且大人也才刚到歙县,有些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所以他们今日便没有来。”陈启解释道。
李楫微微点了点头,他还不至于因为休沐而对这些人表示不满,五日一休沐是大明一直以来的制度,人不是机器,没有什么大事,该休息就休息。
听陈启讲了这么久,李楫看天已近午,便让人将饭菜端了上来。
今天正午的饭菜,可就比昨晚上的简单多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两人吃过之后,李楫又问了一些问题,陈启便起身告辞离去。
李楫待他走后,却沉思了起来。
这些人在昨天见了自己后,今天竟然连个脸都没露,看来是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一般来说,顶头上司刚刚上任,就算是休息,也会借故来混个脸熟。
他们敢这样做,一来不过是欺负他初来乍到,年轻识浅,毫无根基,二来,这个歙县想必早就被这些人经营地铁板一块,架空李楫简直是轻而易举。
还有最重要的是,歙县的税赋是掌握在这些乡绅手中,倘若他们不配合,到时候自己的考核绝对是下等,分分钟被罢免丢官。
一上任就碰上这样的局面,该怎么破局呢?
自己刚来这里,心腹只有庆之这么一个,所有的事情都要靠县衙里原来的人手来做,还要和这些乡绅虚以委蛇,难啊!
李楫苦笑了一声,算了,先把这些事情放在了一边,车到山前必有路,等见过了知府,去东来顺楼赴宴后,再好好捋一捋思路。
庆之早得到交代,今天李楫是要先去拜会知府的,已经打听好了一切:“公子,这徽州知府卢大人,乃是万历三十八年庚戌科二甲进士。在礼部观政几年后,历任宁国府、淮扬府知府,所至各地皆有政绩,由于为人耿直,不为上官所喜,且此人年岁已老,据闻已有告老之心。”
短短几句话,李楫也无从判断,这个卢知府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官,沉吟了少许,便令庆之备上拜贴,整理好仪容,向府衙而去。
“来者何人?”李楫刚到徽州府衙门门口,就被门前的守卫拦了下来。
“我乃是新上任的歙县县令,前来拜见知府大人。”李楫往前递出拜帖后说道。
“歙县县令?速去门房那里登记一下吧,休得在此久留1站岗的士兵接过拜帖,看过之后指着旁边的偏门说道。
李楫拿回拜帖,来到衙门口的偏门,门房此刻正躺在屋子内打着盹,李楫无奈,只能低声说道:“劳烦通报一声,新上任的歙县县令,前来拜会知府大人。”
话语还未说完,那门房转了个身子理都不理他,李楫只能提高音量继续说道:“歙县县令李楫,前来拜会知府大人,劳烦通报一声。”
“你当我聋子啊?知府大人在里面议事,等着。”那门房眼睛一睁,对着李楫训道。
李楫听完心里这个气啊,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虽没进过宰相府邸,可今日总算领教了知府门房的威风,李楫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对那门房说道:“劳驾进去看看,知府大人有空没有。”
说完递过去一锭银子,那门房接过银子试了试手中的分量,心中满意后方才对李楫说道:“既如此,你把拜帖拿来,我这就进去看看。”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李楫叹了口气,没办法,等着咯。
少倾,门房去而复回,对着李楫说道:“随我进去吧,大人正在议事,让你在偏房稍候。”
李楫跟着那门房,从侧门进了徽州知府衙门,侧门极小,仅容两人通过,过了侧门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亭台楼阁,苍松翠竹,曲径通幽,若隐若现,虽非江南,却胜似江南。
李楫紧跟着门房的步伐,岔路太多,稍不留意就可能走丢迷路,要是自己第一次拜见顶头上司,就走丢在人家园子里,那这脸可就丢大了。
“到了,大人在隔壁议事,你稍等片刻。”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李楫跟着那门房,来到了这知府衙门的后衙之中。
那门房说完,不等李楫问话,便转身出了房间,只留下李楫独自一人待在这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