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熏老十带着江水遥出现在城郊外一处府邸门口。老者无视江水遥从未停止过的解释,扯着江水遥推门而入。
进了大门后,映入江水遥眼帘的首先是一处偌大的园子,随后便能闻到满园花香,沁人心脾。
当下月色皎洁,园子里燃着几盏石灯,依稀可见满园皆是种着一颗颗杏桃树。只是青翠的树叶在暗夜的渲染下已然变成了墨绿色,粉白的花朵也像是被泼上一层青墨。即便如此,它们依旧如头顶的星辰那般显眼,却又独独又少了那独一无二的星光璀璨。
顺着青石板往里走,房厅大门敞开,正中央摆着一张案台。台上有一盏青灯,一卷古书,以及一小盆杏桃。
熏老十拿起一个杏桃扔给江水遥,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把大夫找来。”
江水遥苦笑着点了点头,拿着熏老十扔来的杏桃左看右看。
这可是个好东西!
南承州向来是只见花开,不见结果,而古书中记载杏桃果期恰好又在六月。江水遥之前听柴阙说过,这类果实往往需要武者对应的灵力再配合阵法,才有可能使杏桃树长出果实。
生在乱世,能踏入修行之路的生灵已是千里挑一,灵力做为生存下去的依仗,几乎没有修行者会为了贪图一时嘴快,耗费灵力去让寻常植物结出果实。
这类水果,江水遥自打从娘胎出生到现在,也仅是在柴阙把自己第一次带进江家时,才有机会品尝过一次。
江水遥小心翼翼的把杏桃收进纳戒里。方才想到柴阙,江水遥不由得又轻轻叹了口气。
故意引出凌虎让其上套,本就是他与柴阙的计划。炼制疗伤丹药需要的药材种类太多,多一些帮手总是好的。至于熏老十,他的出现是个意外,但柴阙没有任何行动,是意外中的意外。
逃跑的念头在江水遥的脑海中划过,很快他便摇了摇头。
在这种三下五除二就能把李任打跑的老怪物手下溜走,江水遥没有信心。他甚至很肯定,只要自己擅自踏出大门不过十息时间,熏老十定能追出来再度把自己揪回去。
江水遥拿起岸上古卷扫了几眼,皆是关于百年前一些果蔬的记载。心烦意乱的他此时可没有那些心思看这些,很快又把书放在案台,倚在门边望着月色发呆。
“乖孙儿!快进来!”
江水遥循声望去,熏老十正在一道暗门前面正挥着手。
顺着暗道下来走上十来步阶梯,然后调个头,再往前数十步,眼前便呈现一块较为宽阔的平台。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江水遥心头莫名一颤。
平台上有近二十余人,除却正中央站着一名苗条女子外,其余人皆是缚着枷锁,或躺或盘腿坐在原地。
血衣魂宗?
江水遥目光停留在身着一袭红袍的中年男子身上。
男子也发现了江水遥,或者是看见了这一身红袍,萎靡的眼神中忽然燃起一丝惊喜,很快便又流星一样消逝了下去。
苗条女子略微打量了江水遥片刻,皱起眉头问道:“老十,你莫不是喝了假酒?他分明是个人类,哪里是孙百计?”
“怎么可能?”熏老十沉沉摇了摇头:“我百计孙儿是因为被李广扔进鼎里炼了半天,才变成这般模样。”
“何况他是出岩老祖出手救下的,难不成老祖也会认错?”
苗条女子拿着鞭子朝周围点了一圈,答道:“我褚七娘天天与这些人族打交道,他是不是人类,难道我会认错?从你们踏进杏桃居那一刻起我就问道一股浓浓的药味,你看这个胖小子穿着血衣魂宗的服饰,体形臃肿,定是贸然吃了什么大补的药材却又没办法消化,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褚七娘接着说了一句和柴阙说的极为相像的话:“小子,没爆体而亡还真是你的运气!”
“.......”
趁着熏老十挠头思索之际,江水遥踏前一步,出声道:“熏前辈,这位姐姐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人类。”
“姐姐?”褚七娘嘻嘻一笑,缓缓走到江水遥跟前,妩媚道:“就凭你这声姐姐,那便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不然擅入杏桃居的结果,可是要做成肥料来浇桃树的哟!”
江水遥一五一十把孙百计在洞中所托说出。
听闻孙百计已死,熏老十脸色铁青,之前对江水遥的怜爱也瞬间消失,恨声道:“我族老祖正是因为陈家那个神鼎而差点陨落,而虚臾令牌里也存着他老人家的一丝神念。虚臾令牌被你带进鼎里后,由于老祖对那鼎内的火焰实在太过熟悉,这才在你存亡关头惊动令牌里的神念,救了你一命。”
江水遥恍然大悟的点头,从纳戒中取出虚臾令牌,出声道:“物归原主。”
熏老十接过令牌,怒意未消的扭头看着褚七娘问道:“那这小子如何处理?”
“我咋知道?”
褚七娘白了一眼熏老十,你这老猴子整天喝酒本就惹得沈公子不高兴,现在又带了个人类进来看见杏桃居的秘密,老娘可不是你娘,总不能啥事都帮你拿主意吧?
杀了吧,又恐别人说他青猴兽一族忘恩负义。不杀吧,沈公子那里着实不好交代。
熏老十越看江水遥越觉得心烦的大口出气,胖子成了山芋,还他妈是烫手得很的那种。
褚七娘颇有兴趣的绕着江水看了又看,又白了一眼抓耳牢骚的熏老十出声提醒道:“我倒觉得,他替孙百计传达消息让你们确定了仇家,于你帮猴子来说是恩。而出岩老祖救他一命,于他而言也是恩。如此一抵,谁也不欠谁的。”
“那...只能杀了?”
“杀了好像又有点可惜...”褚七娘再度打量了江水遥半天,说道:“这小子灵力不过徒镜,但资质应是不错,不然当时在环台镇也不会惊得出岩老祖出手。何况天江城城主之子的身份,想来也值得沈公子利用一番。”
“小子,姐姐给你个选择。”
褚七娘朝江水遥勾了勾手指,取出一枚药丸捏在手里,说道:“一是服下这颗丹药,誓死与我妖族同进同退,如此便让你回去,继续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二是永远的留在这里,我再把你丢在火里炼一炼,用你这身皮肉灵力来滋润桃树。”
熏老十眼前一亮,拍手附和道:“甚好。”
“好个屁!”
江水遥退后一步,取出离渊剑握在手里,横声道:“想让小爷做你们的傀儡,做梦去吧!”
反正都翻了脸,江水遥厉声道:“熏老十!就如褚七娘所说,你我之前恩怨两清,现在谁也别讲什么客气,要杀要剐,也得先赢过小爷再说!”
“哟!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褚七娘捂嘴娇笑道:“前一秒还客客气气,这一会儿就奶凶奶凶的。也难怪你把他认成孙百计,这翻脸如翻书的狗脾气,的确和你们这些臭猴子挺像的。”
“小朋友,你让姐姐越来越感兴趣了。”
褚七娘扭动着身子一步一步朝江水遥走近:“来来来,床下要是能把姐姐打痛,床上姐姐让你好好舒服舒服。”
江水遥握着剑,还没来及出招,暗道外已是一声清喝传来:
“褚七娘,莫要欺人太甚!老子让你三百招,看你能不能伤我分毫!”
下一瞬,一道身影已经站在江水遥身前,硬生生的把褚七娘隔开。
你大爷!!!
望着眼前的柴阙和暗道中陆陆续续出现的血衣魂宗弟子,江水遥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