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玉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方九章大声道,“活死人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方先道那小子说得等你看完抄录书页后再做定夺,你还什么都没看就应下了,莫非是着了那小子的道?”
他瞪眼盯向夫人手中的信纸,“我明白了,是坎术——这纸上附了坎术!”
“太姥爷,坎术没有气的话,是没办法激发的……”方颜妮小声提醒道。
“不用解释,他说是,那就是。”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压根就不想理对方。直到方九章气势受挫,闭上嘴不再高声叫嚷时,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才会让千言过去。自从她诞生起,就从未中断过记忆,有能力谋害她的,这世上估计都找不出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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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但这有什么必要?活死人本就稀少,连弟子都分不到几个,你不会只是想巴结一个金霞城的府丞吧?”
“嗯?”方玉眼睛一眯。
“咳,”方九章感受到了杀气,“不,你肯定不会这么做。”
“我……今日占了数卦。”方老太的声音忽然有些疲倦,“原本只是例行开卦,看看方家的运势如何,但卦盘的表现十分不祥,浑浊程度可以说是近十年来之最。”
“不就是前路有波折嘛,每隔几年都会来这么一次,有啥好担心的。”方九章不以为意道,“我猜又是山下那群人在想什么歪点子了吧?山里只要有你我坐镇,还怕他们翻起浪花不成。”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唷。”老太太摇摇头,“我见这次浑浊蔓延的范围极大,几乎填满了卦盘的各个角落,所以就多留了个心眼,顺带占卜了下其他世家。”
“结果如何?”方九章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之处。
“没有一家是正常的。六家的反馈都极其隐晦不明,卦象甚至无法成型。”
“怎么会!”
“确实古怪。这已不能用一般的波折来解释,只能说有方士插手其中,还特意干扰了卦算。能做到这点的,大启里屈指可数。”
老太爷倒吸了口凉气,“莫非你的意思是——”
“嗯,大抵就是师祖说的那个时刻了。”
“呃……老太太,老太爷,你们在说什么啊?”方颜妮一脸茫然道,“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方玉有些溺爱的看向她,“你知道为什么别的世家都是聚为一体,而方家却分内外两家吗?”
“因为山外方家特别惹人厌,每次见到都感觉我们欠了他们很多似的!”大弟子毫不犹豫道。
“哈哈哈……他们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老太太咧嘴大笑,“事实上,分家是方家祖宗定下的规矩。他协助太祖皇帝登基,获得封赏之后回到灵州,便立下了这番祖训。招收感气者弟子这一支,每任家主都必须是感气者,而没办法觉醒感气能力的本家人,则搬迁到山岭外的城镇生活。渐渐的,这波人就成了现在的术法方家与山下方家。”
“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那位大人物认为,六大世家不会一直存在下去。百年前的分权只是拉拢人心之举,启国战后百废待兴,大地四处邪祟横行,朝廷没能力也顾不上筛选、培养各个地方诞生的感气者,所以太祖才会把这一权力分给立下从龙大功的六人。”
“但感气者终归拥有莫大的潜能,方家祖宗认为让世家经手这一过程终究是个隐患,一旦等他们回味过来,这份权力终究是要收归回去的。为了不伤及后代,他把留有方家血脉的人分隔开来,自然就不会受到这一变动的波及。”
老太太说到这里露出感慨的神情,“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决定。有着术法方家的庇佑,那些本家人无论干什么都顺顺当当,而他们在山下的影响力,也会决定方家新入感气者的数量。等到危机来临时,只要把术法方家当做包袱一样抛弃掉,就不会波及到本家,哪怕没了我们,靠这几十年打下的根基,方家也能维续很久很久。”
“……师祖这么有远见吗?”方颜妮惊讶得一愣一愣的,“那为什么山下方家还觉得我们亏欠了他们呢?”
“因为分家可以顾全左右,但哪一面都无法做到极致。相比斐家、洛家就知道——他们几乎已经成为了一州的幕后实权者,州牧在他们面前也只是平起平坐,而山下方家嘛……自然就逊色了许多。”方玉长出口气,“人的欲望随着时间不断膨胀,家训则会随着时间逐渐褪色,或许现在本家的家主,已经不再把这条规则当做一回事了。”
“玉娘,”老太爷咳嗽两声,“占卜只是占卜,既不是预言也不是现实,万一事情并非如此呢?”
“你以为我仅仅是占卜而已吗?”方玉不客气道,“我已经向其他世家都寄出了询问信,还往京畿发了消息,托那些在枢密府任职的弟子打探消息。让千言去金霞城亦是一种应对,方先道信上说了吧,枢密府府丞对活死人有兴趣,而这份兴趣具体是什么,千言一探便知。”
方颜妮忽然有了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万一您占卜结果没错,真是师祖所说的那个时刻……方家会变成什么样?”
“也没什么,最多就是烟消云散吧。”方玉缓缓道。
“不要——!”大弟子猛地抓住了老太太的衣袖,“我不想一个人走,也不想丢下二位不管!”
方玉笑出声来,“傻孩子,方家没了,又不代表我们没了。”
“诶?”颜妮一时没反应过来。
“倘若真是到了分久必合的时刻,那上面要回收的也只是招揽感气者的权力而已。朝廷要,我们给就是了。没了方家这个名号,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么?”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无非就是看谁手快,更能做好应对准备罢了。正好方先道觉得金霞不错,那就先去瞧瞧好了。别忘了对于卦算者而言——”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形式变化,都能找到一条最优解。」”方颜妮下意识念诵道。
“正确。”方玉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你中意方先道那小子吧?”
“什么……这……我……老太太……”大弟子身子顿时僵硬的跟冰块一般,雪白的脸颊也快速红润起来,与头顶上的银饰布帽形成了鲜明对比。
“灵州人没必要讲究含蓄收敛那一套。顺带一提,方家设两名家主,且要一男一女也是师祖传来下的家训。按照惯例,以后术法方家本该轮到你来继承,另一人选谁由你自己决定——尽管方家可能要烟消云散,但这个规矩还是可以延续下去嘛!”方玉鼓励道,“带着千言去金霞吧,我会在这里等待你们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