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拉着朱棣的大手,一路走,一路道:“这事真的不怪爹爹呢,爹爹可是很早就起来赶到宫里布置迎驾的事儿,皇爷爷您,宫大排筵宴,这么多的武大臣,还有这么多的外国使节,可有一点乱象?爹爹确定了宫事宜,赶去迎接皇爷爷的时辰也挺早的,可走路上偏偏出了意外,也是巧,咱们赶路急了些,皇爷爷到的时间就提拼了……”
同样一件事,换一个人去说,效果就大不一样,朱棣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父亲说项,却也不恼,又问了许多,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道:“你这小鬼头,你是跟皇爷爷一块回来的,这些事儿爷爷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瞻基道:“皇爷爷赐宴与百官,孙儿就回太子宫探望娘亲去了,是娘亲告诉我的。】”
朱棣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这次就算了。爷爷疼你,你也不可以恃宠而骄,今天不是父亲教训儿子,而是君父教训臣子,以后你切不可再来干预了!”
朱瞻基嘟起嘴道:“皇爷爷曾教诲孙儿说,人主有二患: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妄举,则事沮不胜。所以为君者当喜怒不形于色,如国之利器,不轻易示之于人,可今天皇爷爷为什么吹胡子瞪眼睛的,好不吓人!”
朱棣沉默片刻,轻轻一笑,说道:“孙儿,爷爷教你喜怒不形于色,不是叫你禁绝了性情,无喜无怒,而是你喜不叫臣子知道你喜,你怒不叫臣子知道你怒,懂了么?佛家讲无念、无相、无住,你那现在佛释迦牟尼宝相庄严,你自然不知他是喜是怒,可未来佛弥勒佛祖笑口常开,你便知道他是喜是怒了么?”
朱瞻基眨了眨眼。他到底年幼,虽然聪颖,朱棣这句饱含深意的话,却是听不懂了……
夏浔从朝里回来时已是晚间,回了府却不睡,洗了个澡后就进了书房,拿着一卷闲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着。突然。窗棂叩响,夏浔精神一振,急忙道:“进来!”
徐姜闪身进来。抱拳道:“国公!”
夏浔忙问:“情形怎样?”
徐姜把今日宫里的事情匆匆一说,夏浔长长地吁了口气,庆幸道:“太子之位,似乎可以保住了。只要皇上不生废储之心。再有什么都不重,一切还有回旋余地。”
徐姜道:“国公,只是迎驾稍迟而已,皇上既命太子回宫思过,这事还没了么?”
夏浔轻轻摇了摇头,他踱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子。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沉声说道:“雷霆已酝酿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劈下来?”
次日早晨,西琳羊水破了。眼见生产征兆已如此明显,府里上上下下一通忙碌,夏浔帮不上忙,只在堂屋转来转去的听消息,可是从早晨一直撑到午,西琳也不生产,夏浔正团团乱转,无计可施的时候。府里来了一位官,传皇上口谕。叫他午朝后入宫见驾。
夏浔入宫的次数多了,以前就像回家一般自然。很难有心生忐忑的时候,这回听了却有一种祸福难料的感觉。到了下午,估摸着皇上午睡的时间差不多了,夏浔眼见西琳还是不生,只好嘱咐家里人好生照料,自己入宫见驾。
谨身殿里,只有朱棣一人批阅奏章,见他来了,便搁下朱笔,叫人赐座,所有的一切,都如往常一般,不出丝毫异样,夏浔心反而更加惴惴。
等到内侍上了茶,朱棣便道:“朕打算分别召见帖木儿国和日本国使节,这两个地方的事,你都有参与,了解的详细一些,如何对待他们,相必你已有了腹案。”
夏浔刚端起茶来,忙又放下,正容道:“是!关于两国使节赴京入贡的目的,皇上已经知道了,想来也有了应对的策略。若是皇上想要参详臣的意见的话,臣的意思是:两国都拉住,两边都拉住,一个明来,一个暗来!”
“哦?此话怎讲?”
夏浔解释道:“日本那边,自然是一明一暗,暗里通过沿海商人向后龟山提供帮助,明里却需皇上明确支持后小松。当然,关于足利义满的家事,就不能两头支持了,那足利义持一向对我大明抱有敌意,所以,一定得支持足利义满的亲生儿子足利义嗣,把足利义持从征夷大将军的位置上轰下去!必要的时候,不妨应足利义满所请,给予武力支持!”
这番话似乎甚得朱棣心意,他抚着胡须,缓缓点头。夏浔又道:“至于帖木儿帝国,就不能用暗的了,天高路远,皇上对该国的影响有限,唯有明着支持,才能叫他们有求于皇上。”
朱棣微微蹙眉道:“他们之间水火不容,安肯答应?”
夏浔道:“不答应,就等于把大明推到对手一方,他们怎会不答应?皇上难道还能指望以恩德感怀,叫他们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大明不成。帖木儿指定的储君已经死了,他们两个都不是该国的合法继承者,只凭这一条,陛下便能把他们戏弄于股掌之上。不叫东风压倒西风,也不叫西风压倒东风,皇上才能坐收渔人之利!”
朱棣把这句话细细地咀嚼了一遍,淡淡地道:“好!好一个不叫东风压倒西风,也不叫西风压倒东风,才好坐收渔人之利!”
夏浔咳嗽两声,道:“当然,这也是我大明在皇上治理之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强大实力,所以我们才能利用帖木儿国、日本国内部的矛盾以及鞑靼和瓦剌之间的矛盾,分而治之!”
朱棣定定地了夏浔一眼,突然问道:“你在玄武湖会见帖木儿国摩罗使者时受人刺杀,此案锦衣卫还在查办当,轩,朕素知你机警,以你来,当日登船行刺者,真的会是帖木国使者乌伤派来的人么?”
夏浔反问道:“不知皇上对此事怎么?”
朱棣道:“以朕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可谓疑点重重。乌伤在进入我大明前后,会另遣一些刺客暗相随么?他们目的何在?如果说是为了刺杀摩罗,一路上他们明争暗斗,能杀早就杀了,既进了我大明都城,成功机会已然极其渺茫,他们还敢下手?匪夷所思。尤其是,沙哈鲁目前的实力已隐隐在哈里苏丹之上,他们比摩罗更有希望获得朕的承认,何必在京城里冒此奇险,激怒朕呢?”
夏浔道:“皇上明鉴。臣也觉得其颇有蹊跷,如果说此事确为乌伤所有,有些不合情理。摩罗使者一口咬定是乌伤所为,原因不言自喻,这对他争取我大明的承认有利,可我们却须查个清楚明白才是。只是臣当时会唔摩罗,多饮了几杯,席间又了毒,仓惶间只顾逃命,对刺客的情况了解不多,想要揣摩他们的来路也不容易。
纪纲大人执掌锦衣卫,足智多谋,此案既交在他的手上,料来终有真相大白之日,臣不敢妄自揣测。皇上日理万机,国务繁忙,千万不要再为这些事情劳神,眼下还是以安抚帖木儿、日本两国使节为第一要务!”
朱棣淡淡一笑,道:“朕知道了,你伤势未愈,且回去歇养吧!”
夏浔连忙起身:“是,臣告退!”
朱棣定定地着夏浔蹒跚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大殿门口,才缓缓收回深邃的目光,隐隐又现出沉思之色。这时沐丝蹑手蹑脚地走进来,低声道:“皇上,东宫属官已然带到!”
朱棣神色一肃,沉声道:“留下杨溥、金忠两人,其余人等押入诏狱待参吧!”
不一时,杨溥、金忠二人便被带进殿来。
太子迎驾迟了,有夫人臣之礼,这事儿可大可小,皇上若不想处治,谴责几句也就罢了,皇上若想处治,这条罪名就可以大做章。
前说过,藩王有罪,除非谋反大罪,轻易是不受惩处的,自然有人代他受过,这代藩王受过的人就是王府长史,长史最主要的责任就是背黑锅。那么太子犯错呢?自然就该由东宫属官来顶包。
昨日太子迎驾稍迟,今儿一早就有官员弹劾,朱棣见了弹劾奏章,马上毫不犹豫地批了一个“准”字,着即捕拿东宫一众属官。因为他上午有朝会,这时才把人押来。两人被带上殿来,跪倒见驾,纪纲挺胸腆肚,叉手一礼,高声道:“臣奉诏,捕东宫属官见驾!”
朱棣脸色一沉,喝道:“杨溥、金忠,朕命你等辅佐太子,你等不教诲太子经国纬政之道,只为讨好太子,一味奉迎纵容,致使太子懈怠。朕自北京归来,早有旨意到京,皇亲国戚、王侯功卿、满朝武俱到,另有十五国外使在场,偏是太子姗姗来迟,大夫人臣之礼,尔等为太子辅臣,可知罪么?”
锦衣卫一来拿人,杨溥就晓得皇帝在东宫迎驾一事上要大做章了,他情知这时如何辩解都是枉然,不过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的,眼下必须尽全力保住太子,只要太子保得住,他们这些东宫属官就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如果连太子都倒了,他们除了老死狱,再也没有一丝机会。
一念及此,杨溥立即跪倒,叩头道:“老臣知罪,然太子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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