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三通鼓响,徐驰精挑细选的八个衙役到了台上,腰悬兵刃,手拄水火棍,分列左右。
徐驰挑选这八个衙役,不亚于后世选秀,既要龙精虎猛,镇得住场面,又要考虑他们的忠诚度,关键时刻不能撂挑子。自然,张翰、赵裕民、王胡子三人是必不可少的。
按理说,县太爷升堂,三班衙役六班捕快,人还是挺多的,只是临时搭建的台子不能弄得太大,等一下还要上犯人以及那些被掳掠来的女孩子,所以,衙役就只能减量了。
随后,大BOSS在缙云县丞、缙云主簿及单绫的陪同下出场了。万众瞩目之下,徐驰步上高台,表情肃穆。登上台面之后,牛皮哄哄的徐驰绕行高台一圈,挥手向大周百姓致意。
大周百姓尽情打量着置于高台之上的县太爷,此人年纪小胆子大,寻思他必定有不同寻常的背景,否则的话,七品县令哪能审问刺史大人呢。
徐驰在太师椅上坐了,县丞主簿分站左右。
“啪”一声脆响,徐驰一拍镇堂木,叫道:“带人犯周瑰!”
周瑰有点狼狈,十几天不洗澡不换衣服,美男子也经不住煎熬。
“威武……”八衙役虽然人少,喊堂威的气势还是很高昂的。
周瑰被五花大绑的带到了台中央,对着徐驰怒目而视。身为括州地界最高行政长官,竟然被当作犯人登台受审,并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种心境是可想而知的。气血上涌、愤懑五内的周瑰自然不会老老实实下跪的,矗立当场,不怒自威。
见周瑰没有下跪的意思,王胡子与张翰走上前去,打算用强制手段逼迫他下跪。
徐驰摆手道:“算了,让他站着吧,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
“啪!”“下站何人?”徐驰镇堂木一响,开始问起案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周瑰抬头望着天,看也懒得看徐驰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站着的是括州刺史周瑰吗?你为什么站在这里?”徐驰的废话一句接着一句。人家不**你,弄了这么大的声势,唱独角戏也要唱下去啊。
八大金刚着急了,县太爷hold不住呀,这脸往哪里搁?于是又喊起堂威来:“威武……”
徐驰笑道:“算了,老子碰到了个哑巴把那些妹纸带到台上来吧,看有没有亲属来认领的。”
有衙差自后衙领出一大堆水灵清秀的小姑娘,带到台上来,方便百姓辨认。
“三丫啊……”人还没有全部上齐,自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循声望去,一个三十许岁的男子在人堆中左冲右突,眼睛却使劲盯着台上的某个女子,嘴里喊着:“三丫呀,爹来了女儿呀,你还没死呀……”
百姓善良,自动使劲挤出一条道来,供那男子冲出来。
台上女孩中,有一个突然“哇”的一声大叫,喊着“爹!”“爹!”没命的往台下冲。
父女二人终于搂抱在一起,热泪盈眶,不住地喊着“爹”和“女儿”,那突然从天而降的幸福,怎么也不能自已。
围观的百姓也禁不住眼眶发红,陪着流了不少泪花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对父女尚沉浸在幸福中时,人群中接连不断的响起“孩子呀!”“丽娘呀!”“小翠呀!”的声音。那些得了消息赶来缙云寻找女儿的百姓,不断的有父母与女儿相认。
那些还没有找到女儿的百姓,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到前面来,在剩下的女子中仔细搜索,不断地询问维持秩序的衙役:“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台上三十五个女孩儿,竟然有一十九个找到了自己的家属。剩下来的一十六个女孩子,看着同伴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边心中羡慕不已,一边使劲在人群中搜寻,希冀也能看见自己的亲人。
因为时间仓促,徐驰的告示,只能选择在括州附近的十几个县城重要地段张贴。许多丢失了女儿的百姓一时之间还无法得知消息,也是在所难免的。或者,那些女孩子中,有许多根本就不是附近的人,而是赵思归从远处掳掠来的,她们的亲属自然更加无法探知消息。
那十六个女孩眼睛看得发涩,也没能发现她们的亲属,不由眼眶发红,泫然欲泣。好在县太爷早就答应过她们,如果爹娘没有得到消息来找她们,也一定帮她们找到自己的爹娘。
台上有没找到父母的,台下也有没找到女儿的。许多满怀希冀来寻女儿的却没发现自己的女儿,未免大失所望,不停地询问旁近的衙役:“差大哥,还有么?”“县衙里面可还有小女孩儿?”
一个衙差答道:“全都在台上了,还留着干甚么?你们再到别处找找罢,这里真没有了。”
另一个道:“我们县太爷的家眷可中看了,才不稀罕你女儿呢,太爷可不是那种没人性的货色。”
有几个寻女未果的百姓,不由得当场痛哭起来。
衙役心里不忍,劝道:“你不消哭,等太爷审结了案子,你自去衙门请太爷帮你寻找。只要你女儿没死,太爷都能找到的。”
那寻女未果的百姓又不由心生希望,问道:“可是真的么?”
另一个衙差道:“骗你做甚么?即使是你女儿死了,俺老爷也有能耐帮你找的到!”
先前那个衙差对这个衙差“呸”道:“尽胡说,死了还认得出来么?说些没边的话,看太爷知道了如何责罚你这狗日的?”
重新团聚的十九个家庭,哭过一阵笑过一阵,方记起来,还没感谢县太爷呢。那个叫“三丫”的女孩子的爹,最先回过神儿来,扯了自己的女儿,风风火火冲到台上,对着徐驰纳头便拜:“青天大老爷啊,草民给您磕头了!”
汉子话不多,语言感谢完毕,便只知道拿着头撞地板,擂得“咚咚”山响。
一个人带了头,另十八户人家拖家带口的一窝蜂挤到了台上,呼啦一声全跪了,不住地磕起头来。
为了腾出地儿来,两个衙役将周瑰带到台边边上站定,你不跪不磕头可以,但不能影响人家磕头跪拜不是。
四五十人在一起磕头,并且都磕的情真意切,没有半个含水分的。幅度之大,用力之重,都是前所未有的。那壮观雷动的场面,无以复加。周遭百姓,都大受感动,竟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一时掌声如雷。
徐驰没有阻止百姓的磕头,连阻止的意思都没有。他知道,这时阻止他们磕头,是完全不可能的。天意不可逆,民意不可违,县太爷自然不能违背民意。磕头,是民众意愿的表达,他们有权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徐驰正襟危坐,神情肃然,安之若素地享受着民众对他的褒扬。老子容易吗,为了帮你们找回女儿,老子担负着杀头的风险啊,受你们拜几拜,也值得。
事实上,徐驰最大的目的,是帮助唐倩寻找慧慧,这些人的意外收获,不过是附加利益和副产品。即便如此,徐驰的所作所为,也是一桩大功德。
看他们磕得差不多了,徐驰才站起身来,满脸笑容,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扶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煽情的话:“你们的事就是本太爷的事,你们的悲伤就是本太爷的悲伤,你们的幸福就是本太爷的幸福。”“为官一任,保民一方,这是本太爷应尽的责任,是本太爷应尽的义务。”“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挖红薯。”
徐驰的话太过煽情,引得好不容易扶起来了的百姓忍不住又跪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喊着“青天大老爷”,涕泪横流。
徐驰大声道:“父老乡亲们可知道,让你们骨肉分离,生不如死,妻离子散的人,就是身为括州刺史的周瑰周大人;就是身为父母官,本应造福一方的周瑰周大人;就是站在那边,对着你们怒目而视的周瑰周大人。
“父老乡亲们,你们若是气不过,若是需要发泄,每个人都去对着他吐一口口水吧,让他被人民大众的唾沫星子淹死在这里。去吧去吧,不要怕,有本太爷为你们做主。”
早已怒不可遏的那十九户人家,冲到周瑰面前,真的大吐起口水来。要不是衙役制止,周瑰可能就惨死在了愤怒的人群之中。
那几十人实在嘴巴里没口水可吐了,但嘴巴还有力气不是,就一齐围着周瑰开起骂来,什么字眼儿难听就骂什么字眼儿,什么词儿带劲就使什么词儿。
台下的百姓也感同身受,既有对陈秦的感动,又有对周瑰的愤怒,也跟着一齐叫骂。一时之间,骂声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那些人情绪越来越激动,衙役们劝道:“都领着自家的孩子下去吧,太爷还要审案呢。”“太爷会惩治他的,你们就下去吧,莫耽误了太爷的正经事。”
那些人虽然犹未解恨,但他们绝不会违逆恩人的命令不是,只得愤愤不平地收了手,然后排着队,依次走到徐驰面前,恭恭敬敬地磕过三个头,再依次到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