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莳花馆地段繁华,紧挨马路的一侧,是一排落地的轩窗,宽敞透亮,古色古香。既是烟柳之地,又有一丝文雅之气。
徐驰绕着莳花馆转了两圈,越看越是喜爱,便对武崇训说:“这莳花馆风水好,就是它了。”
武崇训哭笑不得:“甚么‘就是它了’,那是别人的产业,我们梁王府都惹不起的,陈兄就不必指望了。”
“梁王府都惹不起?除非是皇子或公主,或者就是皇上本人的是吗?”
武崇训道:“莳花馆正是太平公主的产业,我们还是不要惹那个姑奶奶为好。”
“什么惹不惹的,我们找她买下来,又不是强抢。再说了,我替她娘赚钱好不好,她也该出一份力。”徐驰想,公主应该更好说话,大不了由皇帝出面摆平。
武崇训是洛阳土著,深知太平的为人,想来十之**没戏,但又不好打击徐驰的积极性,推脱说:“那你自己去找皇上说道说道,看成是不成,反正兄弟是帮不了你。”
紫宸殿内,武则天发现徐驰赫然在列,不由笑道:“今日尚是第五日,为何上朝来了?”
“嘿嘿,我这不是想皇上了吗?”
武则天哑然失笑,“不见得罢——可是有何难决之事?”武则天估计,他不有求于己,是绝不会起个大早赶来觐见的。
徐驰嘿嘿笑着:“陛下英明,您简直是能掐会算,天上的神仙,一猜就准。”
皇上笑道:“你就直说好了,莫藏头缩尾的。”
“是这样的,陛下要微臣两年之内赚一千万贯,微臣想,就是站在街头当叫花子,也得块地儿吧……”徐驰发起了牢骚。
“要一块地?”武则天问道。
“是!”
“说罢,要哪里的地儿?只要不是金銮殿,朕都给你。”武则天想,徐驰的话也有些道理,巧妇不为无米之炊。
徐驰道:“就是挨着崇文馆的那幢宅子,地方不是很大,就一幢宅子而已。”
武则天也不含糊,说道:“准奏,你寻到那宅子的主人,朕替你买下便是。”
“那宅子是太平公主名下的产业,麻烦陛下和公主说一声,那宅子我要了。”
武则天一愣,真是无赖碰上了无赖,别人家的还好说,无非是多花些银子,偏偏太平是她最溺爱的小女儿,也最是混账无赖,她若是不愿意,武则天都奈何她不得。
武则天心虚气短,低声对高延福道:“去传朕的口谕,宣太平公主觐见。”
捱到散朝,众位大臣都走了,太平公主才姗姗来迟。
那太平公主杏眼桃腮,肤色白净,面如满月,那一双剪水秋眸,更是顾盼生辉。果然是老李家的龙种,先天遗传基因优秀,结出来的果实就是不一样。
徐驰在他的前世,由于资源分配的不公,对略有三分姿色的女子,都能色心大动。一朝穿越到大周,所见女子,姿色岂止三五分?就拿太平来说,纵没有十分的人品,**分也是有的。再加上太平生在帝王之家,服饰装扮,都有专业的宫女料理,仪容举止,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经过专业训练了的。那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岂是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子可比拟的?
徐驰看得目瞪口呆,喉结不停地不安分地滚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巨响。好在徐驰先生是一位自制力超强的绅士,硬是没让口水从口腔里流出来。
太平公主早就注意到徐驰的窘态了,不由横了他一眼,骂道:“臭小子,看甚么看?有种的看你老娘去!”
徐驰一听,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呀?她娘的,和老子说话何其相似之甚?怎么是一个调调儿?太平公主比起徐驰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敢在自己的老娘面前自称老娘的,恐怕天底下再无第二人了。
事实上,太平的年龄确实和芸娘差不了几岁,已然三十二三了,和单绫的年纪差不多。
来而不往非礼也,徐驰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当即便回敬道:“你能看我,为什么我不能看你?大家都是人,看看有啥关系?又不会看掉你一块肉。”
“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在本公主面前口出不逊,你不想活了?”这是太平公主自打娘胎里出来,第一次遇到胆敢顶撞她的人,你说气是不气?气愤之下,便自报公主的名号,指望徐驰赶紧磕头求饶。
“好了好了,在朕面前都不能消停一会么?都给朕省点口水罢!”武则天早有预料,此二人见了面,不动手掐架就算是万幸了。
“皇上,他欺负女儿,您竟然就让他欺负了?”此时的太平公主,好奇远远大于气愤,就连极为得宠的张易之兄弟二人,在她们母女二人面前,也一点不敢如此放肆,难道他比张易之更得母亲的欢心?
太平公主怔怔地看着徐驰,此人眉清目秀,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岁,但也仅此而已,长相气质等方面,要比张易之差太远了。
太平公主又看向她的母亲,疑惑地问道:“他是何人?”
武则天呵呵笑道:“他还能是谁,就是在缙云斩杀了周瑰的那厮。”
“陈秦?你就是陈秦?本公主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自己找上门来了,胆子不小呀!”太平公主围着徐驰连转了两个圈,一脸的惊讶。
“找我算账?我和你好像没甚么经济往来吧?算哪门子的账?”徐驰也是一脸的惊讶。
武则天对太平公主所说的算账,其实心知肚明。这位公主就好身外之物,各地的官员多少都要孝敬她一点,周瑰可能是孝敬得最为丰厚的一个。徐驰杀了周瑰,断了她一条重要的财路,自然要找他算账了。如今徐驰找她要地,十之**要黄。
武则天打断二人的话道:“陈秦要在两年之内,替朕弄到一千万贯,想必你已经听说了。他需要个地方打理生意,看中了你靠着崇文馆的那幢宅子,或租或买,你开个价,朕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
太平公主一听这话,一蹦三丈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断然回绝道:“别人要还好说,唯独他陈秦不行,哪怕给一座金山也不成。”
武则天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徐驰道:“你这厮也是的,甚么样的宅子看不上,非要看上这泼皮无赖的,朕也帮不得你。你自己再去寻另外的,银子多点不要紧,暂时找梁王垫着,到时朕还他便是。”
徐驰傻眼了,都说武则天刻薄狠毒,但通过自己几次与她接触,这哪是刻薄狠毒呀,简直可爱得紧。作为母亲,征用女儿的房子作为办公场所,女儿死活不干,母亲两头说好话,哪怕是寻常百姓人家的母女关系,也是不可思议的,何况这个母亲还贵为天子。
徐驰看不下去了,替武则天教训道:“你作为臣子,就应唯皇命是遵,你作为女儿,就应孝敬自己的母亲,如此不忠不孝,真是天人共愤,叹为观止。”徐驰来大周有些时日了,古文水平更是高涨,一不小心还能弄出几句极有水平的话滴。
太平公主金枝玉叶,对胆子小的、唯唯诺诺的,自然是颐指气使、刁钻蛮横。据说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一个大臣,那大臣的车夫没经验,没及时让道。那大臣虽苦苦求饶,但最后还是太平逼着那大臣学了几声驴叫了事。
太平自小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人生最大的乐趣,无非是欺凌一下别人,到处寻找倒霉蛋,说穿了,就是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之上,后世俗称的恶趣味,即是如此。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胆大包天的陈秦,对她毫无惧意,所以依靠欺凌他找乐子的方法,估计是行不通了。太平眼珠子转了几转,却不怒反笑,对徐驰道:“要本公主那块地,也不是甚么难事,答应一个条件,那块地,那幢宅子,都是你的了,本公主一文钱不取——就看你敢还是不敢?”
让徐驰也没想到的是,这太平公主怎么和她娘一个德性?徐驰想得到上官婉儿,武则天要三件聘礼,徐驰想得到莳花馆,太平公主却要他答应一个条件,真乃是母女连心。
“什么条件?快说!”徐驰想也不想,就催促太平公主开条件。那莳花馆少说也值个几十万贯的,奖励如此丰厚,自然值得一搏。哪怕是以身相许,亦是在所不惜。
太平狡黠地看了看她的母亲,对徐驰道:“待本公主与皇上聊会儿天,稍后便告知于你。你且站在那,乖乖地等一阵。”
武则天四十几岁才生了这么个女儿,如何不痛爱有加。母女二人竟然真的当着徐驰的面,亲昵了好一阵,才算罢休。
最后,太平公主辞了皇上,出了紫宸殿,末了还不忘对傻愣愣的徐驰道:“傻愣着干甚么?随本公主来呀!”有奶便是娘,徐驰也不计较,跟在太平公主屁股后头,屁颠屁颠的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