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定国发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起码夜袭邢夫人营地的行动,以他考虑中最坏的结果,几千人冲入军营,哪怕你们使用帝都来的货物给予了他们残酷的打击,但也不妨碍打成一锅粥后,到了早上别想动弹!
但是听闻描述,似乎在外围,一种很细很难看见的围栏保护了军营,争取了时间,而列队而出的部队也没给来袭的敌人任何机会,乌合之众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有利益和好处的时候个个奋勇向前,但现在需要拼命的时候,就……
反正一边整队,搬运各种好东西上船去打南京,还有那些缴获的钱财,从安庆顺流而下,虽然还有几座城市,但都已经无法威胁到张左联军的直下南京城了!
但是现在,一里开外,那队士兵以散兵线维持在一片树荫下,既可以防止冲击,又可以随时出来打击,他们人人都有那可以射程五百步以上的火器,在这种人人争先上船,还有无数辎重的时候,谁来应付敌人?
如果说长老们培训过的军队会有什么样的特质的,那么矫情,爱卫生就是最大的改变了。
在重复重复再重复的进行了无数次关于细菌致死,保持卫生的教育后,对于可能导致人死亡的情况,以及饭前便后要洗手的观念,基本上深入人心。
而对于军营外的尸体,自然也开始了他们的打扫战场工作。
打扫战场的主要活计自然是那些难民里的穷人来做,有些富人但是心痛于之前被收走一半财富的痛,而守财奴性格也让他们对于干活捞一笔很有兴趣。
具体的工作也很简单,依然留在军营里修整的哨兵队先挨个检查,那些死尸里面有没有装死或者还有救的,以及那些危险的武器先收缴起来。
那些力工全都集中起来,先掏走身上的东西,起码交给家人,然后基本上都是光着膀子,前来收拾,一具尸体给一斤米,这对于需要逃难的汉子们简直就是如同天籁,当然了,搜罗到的东西是不能藏私的。
刘卫国记起给自己起名字的长老,说着各种细菌的知识,就觉得他这辈子自从和父亲失散,母亲死亡后,最聪明的就是买了这个口罩,起码现在安心的多,对于那些死尸也敢于稍微接近。
刘卫国想起自己的过往,他对于自己出身何地记忆不太清楚,但大概是河南人,只记得姓刘,不过只有个狗子的小名,闯王在河南大闹,固然痛快,却也是制造了无数难民,刘家一家三口就朝着南边走去找活路。
这种活路自然是没有目的地,不知道去哪里,只是别人在前面走,似乎是有活路,我也在后面跟着吧。
这一路可不是太太平平的,在一个官府失去秩序的地方,丛林法则就成了王道,一家三口紧紧的走着,刘卫国忘记是如何和爹失散的了,左不过是有人抢劫,死了人,然后队伍大乱一阵,不过对于抢劫者,其他人只要没抢到自己身上,也是低头朝前走着,和自己无关。
不过那阵乱子似乎不小,等到和他娘一起逃出来后,发现爹不见了。
找到晚上,他们不得不放弃寻找,自己朝南边走,南边有水,有大老爷,大老爷最爱在被人饥荒的时候买仆人,那里就有吃的了。
但是很快,在一个夜里,不知道从哪出现的人,将娘亲抓走,在那个有着寒风的夜里,只听得见娘亲喊着,儿啊,跑啊,跑啊。
刘卫国跑走,很远,再回过神想回去找娘亲,早已找不到痕迹。
在之前,娘在刘卫国身上藏了一块饼子,这饼子的来历也很怪异,她让刘卫国在一棵树下站着,不许动,如果有人出现就喊叫,然后就跟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留着老长胡子的男人进了一片树林,等到过了许久,娘亲才一瘸一拐的走回来,将那饼子塞进他怀里,嘱咐他藏好了,不等到饿到受不了不许吃。
靠着这张饼子,还有偷抢,摘取树上的果子,刘卫国活到了长江边,那是好大的一片水啊,他才听那些人说,这里是扬州。
扬州果然是好地方,将主爷来挑兵,选的自然是最敢战的大小伙子,自然没人注意李卫国这么一个精瘦的小子,还是他跪求死赖着,最后算是赖进了高杰的军营里。
军营里吃的谈不上好,不过虽然掺杂了太多杂质,但好歹已经可以提供热食了不是。
刘卫国埋头干活,每天从早期干到晚上休息,这样的日子几乎让他昏天黑地,但是起码有个饱饭,而且那将主爷出身底层,对驻守的扬州也是百般勒索下,好处是大大的有,偶尔还可以吃到肉食,也是惊喜连连。
不过,好景不长,将主爷好像要去打什么人,却是被害死,他当时在老营里,和正和几个老头子一起辛苦的砍柴,准备给兵大哥们做饭,忽然传来了无数哭声,跟着大娘子哭着出来,却是命令他们这些老营儿里服侍的力工也跟着他走,有人塞给他一把有些生锈的刀,然后就跟着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刘卫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反正就是到处跟着走,偶尔还会吃不上饭,过了些天,教官就出现了。
教官们个个个头都很高大,不过很和善,先是每人发了一块肥皂,让他们去洗了身子,再把每个人的头发剃成秃子,那可真是舒服的很,什么虱子都被抓到,虽然这剃头有的人不肯,不过既然将主娘子发话了,自然要照办。
不过,剃了头,就给发了一身新衣服,跟着还有许多不知道用途的工具,而之后他们吃的那顿饭也是想象不到,每个人一条小鱼,一个鸡蛋,白馒头三个,还有大锅熬汤。
而刘卫国的名字也被起了,“刘狗子?不知道多大,看着有十六七啊,那就叫刘卫国吧。”
长老们并不在乎增强邢夫人的实力,对方毕竟做到了一个军阀投靠的极限,将儿子都送到帝都来了,这种效忠几乎得到了长老们的一致肯定,认为可以树立一个标杆,一个广告,因此对于武装邢夫人是完全进行了快车道的效率。
无论是轻便的迫击炮还是步枪,都可以供应,最多是在运输的旗号下控制了一下弹药树立,委派了一些教官随军进行训练,军权依然在邢夫人身上,只要高爱国还在帝都每天读着:“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们的任务是将中国的旗帜插遍全世界!”那么长老们就不在乎这支部队会不会脱离控制。
因此对于高杰留下的这支队伍,长老们主要还是以整编,淘汰留强,火器化为主,而一直依托江北进行拉练,随时可以出现在长江北,给予江南的士人以极大的震撼。
而部队的训练也没有进行什么渗透,反而极力让邢夫人继续掌握这支部队,其凝聚力和向心力都在提升。
刘卫国就是这样的背景下,逐渐成长起来的,比起长期营养不良下长大的瘦小,长老们配发的各种营养棒和猪油滋养得这些人膘肥体壮,而且在战斗力方面,他们又不需要去什么什么大怪,无非是现有的敌人而已。
李定国也是有大炮的,不过那炮却是在船上呢,安庆城也有大炮,不过主要是为了防备北方来的邢夫人或者帝都乱贼,虽然最近越来越多的声音表明,帝都方面已经有了从长江口辐射整个长江的运输能力,但大明朝嘛,文人挨个数着无能,但又自视甚高。
在大明朝的末期时代,文人士大夫的彻底堕落,在道德上和能力上的废物化来势迅猛,可以说,正如旧时空他们的智商不足的应对,以及在新时空,长老们感觉他们个顶个愚蠢的策略。
如果是上帝视角,当然很蠢,但是如果代入这些书生,就简单的很了。
他们看不见未来地理大发现之下,世界经济重心逐渐走向新大陆的事实。
他们看不到未来工业革命下,工业国十年产出,可以比得上过去几千年!
他们看不见除了到处宣扬洗脑,制造地主剥削合法性的儒学,世界上还有其他的知识。
这个阶层的腐朽,触目惊心,不是拿出基本上,就惊为天人,跪地求告为主公的时代了。
长老们的心思很简单,你们既不肯烧掉四书五经,又不肯去死,让我很为难啊。
所以邢夫人虽然早已接到消息,张献忠与左良玉正在秘密勾结,(当时左良玉死亡的消息还未确认)随时准备南下直接突袭南京,但却要求她就近观察,掌握情况,不主动攻击,当然了,趁机捞些好处也是可以的嘛。
李定国非常痛苦。
以百人为一个连,邢夫人在确认并无埋伏后,开始逐渐运动到江边,而迫击炮运动到位后,冲着那长边就是一炮,虽然没有朝他们的船打,但是带起的呼啸威势却是震惊了所有人。
反正左梦庚是彻底缩卵了,直接坐船到了江心,同时命令他所有的部队开始上船直接去下游南京。
无论李定国如何疯狂呼喊,哪怕我先殿后,你接应我也好。
事实上,李定国一方也是有不少炮的,此前字安庆城里缴获的炮,本身就是在城北,所以虽然破城后就逼迫民夫开始转运到江边,但一夜之间哪里来得及。
同样的,在城里的粮仓仓库搬运的粮食,哪有这么快上船,事实上李定国此行打的还真是取粮于敌的主意,这一点比起别人,他们是有优势的,因为……
总之,随着部队继续开进,李定国的压力也是很大的,而猪队友左梦庚也显示出靠不住的样子,丫之所以没有跑出视线范围外,也就是怕走了以后军队哗变,现在在船上不断打旗号,命令手下兵将上船跑路。
这给李定国的人造成了冲击和阻碍,让他很是烦恼,但是冲出去和邢夫人打一场战斗,也是不合适的,按照他自己的推演,在平原和任何一支长老会武装的部队进行正面对攻都属于找死,最佳的方式还是攻其必救,逼迫其长途跋涉,再在险要之地半路击之,但是长老们的耐性好到根本就不动手,这就使得这种想法泡汤了。
而邢夫人一方那些快速移动的小炮也让他很是恐惧,现在僵持着,李定国无法就这么肯定邢夫人不会在下一刻就要进攻,如果是这样的话,将几乎是一场灾难,其实那些步枪可以造成的杀伤未必多少,但他经历过多少次大战,知道一旦造成恐慌和扎营,那么自己人踩死的自己人,打死的自己人肯定是几倍于敌人的杀伤,这就是旧式军队的无奈了。
为了缓解财政危机,明朝政府还大量裁剪公务人员以缩减开支,而这其中,就包括曾管理驿站的李自成,失业的李自成等人,毫不犹豫的和走投无路的农民一起,成为了流窜整个中原的流寇。
表面上看,明朝的财政困境似乎无药可解,但实际上,明朝大部分的社会资源并没有被调动,明末真正占有资源的官绅阶层和明朝宗室,握有巨大的财富,却没有为朝廷贡献一分力。而面对官绅阶层和朱氏宗亲的消极态度,明朝皇帝也选择了不作为,就这样任由自己财政崩溃。
这种情况下,大明朝的军队崩溃,基层公务员李自成张献忠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也都纷纷“从贼”了。
所以,虽然是反贼,但大西军实实在在是有我大明朝的基因的,其中奸淫掳掠还能控制一下,但是基层队伍的指挥,却不得不依然学习大明好榜样的。
所以一旦崩溃,就是滚雪球式的崩溃。
李定国只好再次命人过去,希望达成一个妥协,同时尽可能的让自己的部队维持一下秩序,至于左梦庚手下的人如何,反正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