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后正升堂的一众官员都闻讯迎上来,御史们问:“哪里来的刺客?”
韩陌逐一地扫过他们,说道:“罗智作恶多端,自然是他的仇敌。大人们继续审,当务之急是追究这批文书的责任,以及兵部存在的监管疏漏。”
御史们相视无语,余者议论纷纷。
韩陌没去管他们,穿公堂到了前院。
乾清宫太监曹荣跟上来:“世子,究竟出了何事?”
韩陌扶剑略站了站,说道:“罗智被他后头的人杀了,箭上有淬毒。”
曹荣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
罗智背后有人这是大家都默认的事,但是对罗智一党的图谋,大家也没曾往很要命的方向想,在当下太平年间,皇帝英武,群臣务实,倒不至于还能容许有逆反之事发生。对于见惯了风浪的各部大臣来说,只要不动摇国本,也就算不得什么。
但罗智死了,他是朝廷命官,谋杀命官本就该罪加一等,而加上他们居然还敢于在都察院衙门内行凶,这是有多大的胆子?
再加上射往罗智身上的箭淬了毒,这就说明对方除患之心无比坚下。
当时在屋里的不止罗智,还有韩陌,凶手拿着淬过毒的武器杀人,这是一点也不怕把韩陌也给拖进去!这种压根不计后果的作派,难道不正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吗?
“那罗智可曾交代凶手?”曹荣赶紧问。
韩陌看了看天边鱼肚白,说道:“皇上该更衣早朝了,曹公公,你我先进宫面圣吧。”
……
顺利从鬼手变回苏家大小姐的苏若趁夜回房,不及洗漱更衣,闭上帐幔,就在灯下研究起韩陌给她弄来的那份地库机括图。
在地库里她其实已经记了个大概,因为不是要复制同样一套,所以知道了这些难度便差不多了。但是拥有机括布局的图,那她就更方便辨认分析哪些地方是重中之重,需要格外花心思,这些也更容易得到皇帝和镇国公的采纳。
她既然出了手,那自然是希望不辱曾祖爷的名声了。
就着灯,她提笔把要紧的地方都简单临摹在纸上,韩陌那里还瞒着镇国公,她最好是一早起来就让人把原图送回给他手上。
抄着抄着,不免想到先前选择在镇国公眼皮底下逃出去。说起来其实有些愧疚,无论如何她乔装进入地库还是给镇国公带来了麻烦,如今韩陌又骗了这份图给她提供便利,可她当时露面拜见一下他都没能做到。
可是她眼目下又只能如此,苏绶身上还有秘密,他跟谢家怎么回事她约摸知道了,但他跟薛容之间又是何故?为何凭吊薛容之前又要缅怀谢氏一番?他对谢氏,到底是有多恨?这些她统统想知道。可是苏绶对她的排斥防备是显而易见的,她直截了当地问,他不可能会告诉她,甚至还会对她产生更多的反感。
她回来的目的是要查清谢氏死因,绝不能半路就自行破坏了。
如果先前她露面跟镇国公坦陈来历,以及来龙去脉,镇国公即便能理解,能接受,她又有什么理由请镇国公替她在苏绶面前隐瞒呢?换句话说,人家堂堂国公爷,一军之都督,又凭什么配合她演戏呢?反正他配不配合她都要帮苏家拿出方案。到那时,苏家面临的麻烦解决了,而她就要面临一地鸡毛了。
退一万步讲,她也冒不起向一个陌生的当权者坦露秘密的风险。
“姑娘,”回来后扶桑也问到了这个,尚存担心地说:“那要是韩世子跟国公爷吐露了呢?”
苏若手下微顿,颇为自信地扬起唇角:“他既然肯这么帮我,我倒是不担心他。”
“若万一呢?”
“若有万一,那也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情况。既然是不得已,那自然说了也不能怪他。”
扶桑服气了。一面磨墨一面看着她:“别的不说,韩世子倒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先前她拜托韩陌保护好苏若,他果然没出什么差池呢。
绮玉苑帐里的灯一直亮到天色大亮。
正院书房里的灯其实也直到两更天才熄。
深夜时分吴淳来报,烟雨胡同客栈里留守的护院在子时左右给那鬼脸人放了行,随后跟踪其到了中军都督府附近,见他隐匿在屋宇阴影里便不见了踪影。约摸一个时辰的样子,那鬼脸人又重新冒了出来,怀里鼓鼓囊囊地回到了客栈。
几乎都看不出什么不妥。在苏绶猜想里,鬼手一行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取得他们所要的东西。
但这鬼脸人竟然有如此高强的武艺,是让人想不到的。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鬼手竟然会跟他提出那样的交换条件。
要制作出一套完整的地库机括绝不是件容易的事,鬼手有这个实力,却必然也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其实只要他答应离开京城,就完全没有这些烦恼,而他宁愿替苏家揽下这活,也要留下来,是为什么?他明明可以在天下任何地方公开开铺扬名立万,为何却要死守京城?
苏绶想不通。
越是想不通,他越是放不下。
三更天一到,他索性直接更衣洗漱去了早朝。
他以为自己今儿算最早的,没想到,午门外还候着比他更早的,兵部,大理寺,都察院,还有顺天府尹林逸与镇国公,都来了。大家议论纷纷,依稀讲的是昨夜顺天府查了桩什么桉子,又谁谁在都察院出事了。
正听得出神,有那么两个人快步走到他跟前:“苏少卿!您也来这么早,可是知道罗智被刺杀之事?”
罗智被刺杀?
苏绶蓦地抬头,望着面前大理寺的同僚江枚与平日与自己关系不错的礼部郎中孙睿。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先前不久,事发还不到一个时辰呢。现如今现场出事的屋子被封锁了,韩世子早早地进了宫,此时正在御书房向皇上回话。那枝杀人的箭,也已经被送到大理寺了!””孙睿说到这里朝宫门口看了看,说道:“呐,大理寺卿付大人正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