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呀!”
一声怒斥似乎从天边传来,而后在面前炸响。
何文涛感觉自己被声音牵引着,穿过幽长的隧道,飘飘荡荡。
“你是死人吗?说话呀!”
这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何文涛听的分明,就在眼前。
何文涛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站着个双眼通红的女人。
女人身材很高挑,洗的发白的碎花衬衫遮挡不住她的身材,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上还挂着了泪痕,此刻正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雯雯?”
何文涛喊出口,声音不自觉地颤抖,好像有什么卡在喉咙里一般。
“何文涛,你别叫我名字!我嫌脏!我告诉你,今天必须离!”
看着苏雯雯银牙紧咬,喷着怒火的眼睛,泪水滴滴从眼角滑落。
何文涛的眼神随着眼泪,一直落在四方桌上。
那是一份手写的离婚协议,旁边摆着跟半根指头长短的铅笔。
离婚协议边,台历上的数字让他瞳孔一缩。
1997年,农历丁丑年,8月18日。
我我重生了?
何文涛记得,他的公司刚刚完成了个大单,在庆功会上,一向平易近人的他免不了多喝了几杯。
在业内,何文涛是出了名的与人为善,甚至在贸易战时,帮助过好几个萍水之交的小公司渡过难关。
他乐于助人,每年在慈善上的投入都是个恐怖的数字。
可没人知道,何文涛曾经是个人见人嫌鬼见鬼弃的泼皮、恶棍、烂赌鬼。
而这一切的转变,是在一个黄昏,一个失聪的女孩和她身边的坟茔。
是了,就是今天了。
深藏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是在今天。
今天,他和妻子离了婚,独自背着行囊踏上了去鹏城的火车。
他泼皮他耍赖,可他机灵,还有上天眷顾。
摸爬滚打七八年,他功成名就了,他要让曾经看不起他、执意要跟他离婚的女人后悔。
他回来了,可一切出乎他的意料。
女人没了,只留下一座荒芜的坟茔。
女儿还在,可是却听不到了。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那晚被他偷去赌博输掉的一千块钱,是女儿的救命钱,也是女人的命。
那时,他只是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发烧而已,回家用被子捂一下不就好了,哪还用跑到省城?金贵!”
他不知道,女儿高烧不退,女人东拼西凑地去借钱,要给女儿转院去省城。
可是,钱没了,转院不成,女儿持续高烧,烧坏了神经,失聪了。
他离开后,女人带着女儿回到娘家,被岳父和大舅哥给撵了出来,只能独自带着女儿去打零工,赚到的钱,都被用在女儿看病上。
而她自己,一分钱都掰成两半用,吃了上顿没下顿,胃出了问题却不舍得去看医生。
直到发展成胃癌,悄然离开了人世。
那天,他在坟头磕头,将脑门都磕出血来,可无济于事,女人再也回不来了。
而女儿,面对这个抛弃她的父亲,也只剩下冷眼。。
他想弥补,他想给女儿好的生活,他想带女儿去治疗听力,可他掏出的钱,被女儿轻飘飘地撒向天空,一如他曾经轻飘飘地在离婚协议上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字!”
冷冷的声音,将何文涛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雯雯”
“我说了,别叫我名字!你这混蛋,你怎么不去死啊!”
苏雯雯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何文涛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