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民小区内,随着大部分的警力已离开,在现场的警戒线内,只剩下几名法医组的成员还在检查着一些细微的痕迹。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小区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今天来到现场看热闹的人很多,所以也留下了许多垃圾,因此破烂王对今天的收获颇感满意,此时他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同时在他的贴身口袋里,还存有几张刚才记者们给的百元大钞。
此时他心情大好,一边哼着歌,一边朝自己的小窝走去,然而当路过一处黑暗角落时,却突然听到了有些细微的响动声。
“咦?”
破烂王扭过头,在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后,终于看见了角落里站着的似乎是个男人,对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大衣,用帽子遮挡住了面容。
破烂王诧异道:“这位大哥……你谁啊?”
来者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伸手脱下帽子后,破烂王立刻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别人以后,才低声道:“陈大哥,你怎么来了?”
陈良善低声道:“你为什么……”
“嘘!”
破烂王伸出手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地道:“这里讲话不方便,去我家里吧!我那有专用的会客厅!”
说完后,他带着陈良善一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院墙的角落位置,却突然小声道:“陈大哥,今天有好几个警察来我房子搜查了,现在过去不方便,我带你去vip接待室。”
“接待室?你还有接待室?而且还vip?”
破烂王耸耸鼻子,得意地道:“那当然,若不是今天陈大哥你过来,一般人我才不会带他去我的vip接待室,跟我来吧!”
二人随后朝小区的另一头走了过去,没多一会,便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公厕旁,陈良善皱眉道:“这就是你的vip接待室?”
破烂王笑着道:“放心吧,陈大哥,这里废弃很久了,没味道!咦?这门他妈的怎么又被上锁了!”
顺着目光看去,这个废弃的厕所木门上竟然还被挂了一把锁,破烂王左右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后,便拿起一块石头“砰砰”两下砸开了锁,带着陈良善就走了进去。
走进厕所后,破烂王很熟络地走到最里面的坑位,搬出一张断了腿的四角小方桌,笑道:“这座小区里到处都是我的家,我一般带人都是要分档次的,像陈大哥您这种人,必然配得上我这里最高规格的接待,您先请坐,我去给找点喝的。”
就在破烂王转身的那一刻,陈良善突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他的目光冰冷,强而有力的大手也将对方拽了过来,坐在自己对面。
陈良善低声道:“破烂兄弟,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破烂王见对方这副冰冷的模样,心里却丝毫不见紧张,笑着道:“嘿嘿!心如明镜,心如明镜啊!”
破烂王笑起时露出了一嘴的黄牙,故意压低了声音回应道:“就在今天陈大哥你从我那狗洞翻到别墅区以后没多久,就传来了刘建民死在家里的消息,这不明摆着……刘建民是被你给做掉了,对吧?”
陈良善的目光中充满了戒备,低声道:“可你为什么要在记者的面前那样说?”
破烂王笑起时挑了挑眉毛,“怎样说啊?哈哈……”
陈良善道:“我看过你的采访视频了,在视频里,你说那个凶手长得牛高马大,大约有100公斤的样子,满脸都是络腮胡子,当时我就明白了,你故意没有出卖我,对吗?”
破烂王笑着道:“哈哈,陈大哥想不到你记得那么清楚,实话和你说吧,当时那几个记者当时给了我500块钱,非要我描述一下凶手的样貌,但你真觉得我是会为了区区几百块就出卖恩人的那种人吗?”
“恩人?”陈良善疑惑地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破烂王从兜里掏出半截烟头点上,随着一阵吞云吐雾过后,笑着道:“我当时故意随口编造了几个特征,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大哥你啊!”
陈良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破烂王那原本赖兮兮的目光却突然浮现出了一丝怒意,沉声道:“陈大哥你恐怕有所不知……我变成今天这样,也完全都是拜刘建民那个杀千刀的所赐啊!既然你杀了那个狗日的,那你就是我的恩人,虽然我知道像你们这种有地位的人看不起我一个捡破烂的,但最起码的江湖道义我懂!我也绝不是那种为了一点钱就出卖恩人的登徒子!”
陈良善皱了皱眉,但还是警戒地看着对方,低声道:“话意思是说,你曾经和刘建民还有一段渊源?”
破烂王点点头,思绪仿佛又陷入了回忆当中。
——“当年在27连时,我还是个有房有地有存粮,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万元户呢,看不出来吧?”
——“结果不知是哪个大老板看上了我那块地,于是刘建民就联合了当地的村霸,强行拆掉了我的房子。”
——“结果就在那次冲突中,我老婆被他们其中一人失手打死,但是后来派出所抓了人,却发现打人的是一个不满16岁的未成年。”
——“那个杀人犯最终关进去几年就放了出来,但我老婆……我老婆就白白被他们打死了!”
看着对方回忆时痛苦的模样,陈良善也是长叹一口气,从大衣中取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推给了对方。
“陈大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良善道:“其实今天在我看见你的那个视频时,就已经知道你是条汉子,你没有出卖我,所以我今后也会认你这个兄弟,感谢的话哥哥不太会说,但这些钱你收着,就当我的一片心意。”
“使不得!使不得!”
破烂王连声拒绝道:“陈大哥今天替我报了仇,你就是我的恩人,我怎么能收恩人的钱呢!”
经不住陈良善再三的要求,破烂王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些钱,他的眼含热泪,似乎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当即,破烂王站起了身,对陈良善道:“陈大哥!今日你把我这个弟弟当个人看!从今往后,凡是大哥你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兄弟我万死不辞!”
说到激动处,破烂王竟直接转身走进了厕所里的一个蹲位,直接趴在了满是污泥的陶瓷蹲坑上,将胳膊从蹲坑的洞里直接塞了进来,没一会便提出一瓶脏兮兮的酒瓶子,激动地道:“陈大哥,这是弟弟我刚来到这个小区时捡的半瓶酒,一直没舍得喝索性就藏在了这里,今天咱兄弟俩就来个一醉方休!”
“免了免了!”陈良善看着那标签上都沾染着黄灿灿污泥的酒瓶,顿时感觉胃里一阵恶心,急忙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两瓶白酒,对破烂王道:“兄弟,来喝我这个吧!其实我今天就是专程来答谢你的!”
看着这两瓶好几十块钱的白酒,破烂王的眼睛都差点放出了光,直接用牙咬掉瓶盖,先是咕咚咚地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整个人也瞬间舒坦地长叹一声。
就这样,二人坐在小破桌的两边,也不配酒菜就这样干巴巴地喝着酒,而这两瓶一斤打底的白酒也很快下去了一半,二人的话匣子随即打开。
“破烂王,你老婆死了以后,孩子怎样了?”
破烂王一口酒下肚,红着眼圈道:“前几年得病没钱治,没了。”
“那你就这样一直一个人?没想过再找一个伴吗?”
“找?呵呵,我这一捡破烂的谁看得上?不想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嗝!”
“破烂王,当初刘建民也是带着人强行把你们一家子从房子里拖出来,然后强拆的吗?”
“没,他们先谈的拆迁补偿……只不过我觉得给钱太少了……就想从他们那里多要点钱,结果没想到这帮狗日的直接动手了……妈的,早知道会变成今天这样,当时就应该乖乖搬走了……嗝!”
“……”
很快,那两瓶高度白酒也已被喝了个底朝天,破烂王四仰八叉地睡倒在了地上。
陈良善天生好酒量,然而他也是从刚才开始故意猛灌着对方白酒,此时见对方已喝得不省人事,于是也悄悄地站起身,走到了对方身边。
“破烂王?”
“破烂王?”
一连叫了几声,对方也始终趴在地上没有回应,嘴边也响起了呼噜声。
陈良善见状,长嘘一口气,随后竟从衣兜内缓缓拿出一截麻绳,目光顿时浮现出了杀意,低声道:“对不起了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