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最前面,盯着前方漆黑的林子,只觉得黑暗中有无数双通红或发绿的眸子盯着他看。终于他咽了一口唾沫,再忍不住内心不断涌出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惧,冲着身后跟着的吕寻怒道“吕承中!你竟然让本侯在前面寻路!你找死吗?”
这声怒吼令远远跟在后面的吕寻浑身猛地一惊,急匆匆奔上前道“属下该死属下这就来。”
宁南忧见吕寻朝自己奔了过来,立即将脸上忍不住露出的恐惧神色掩饰了过去。
他有些尴尬的咳了咳,一把拽过吕寻,让他站在自己身前。然后义正言辞道“本侯好歹也是个君侯探路这等事你好歹也要自觉一点担上。”
他想这样掩盖自己的恐慌与害怕。
可吕寻早就知他为何如此,大脑不经反应的笑问道“主公难道不是因为害怕这林中不知何时就会跑出来的畜牲么?”
宁南忧双目朝他望过去,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是不是本侯今夜没有训斥你,你皮痒了?”
这寒刀飞射的黑眸令吕寻一颤,他急忙改口道“当然不是主公属下知错,属下这就为主公探路。”
吕寻走在前面,朝着黑天墨地的森林探去。宁南忧虽被这林子中无数奇怪的声音弄得背后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往里面走,他时不时注意着背上江呈佳的动静,见她一动不动的趴着,素手紧紧抱着他的腰际,异常安静,便忍不住扭过头低声在她耳边提醒道“江梦萝醒醒,不要睡。”
江呈佳实在疼的难受,侧脸贴着他温暖的背,额上全是冷汗。
她低低“嗯”了一声,气若游丝,已吐不出话。
宁南忧听着,双眉紧紧蹙着,很是不安恐惧。他不由催促身前探路的吕寻道“吕寻,再快些!”
吕寻被催,听出了自家主公的焦急,想是为了那江氏女。方才他跟在后面,一眼便瞧见了这女子的背部殷红一片,银袍全都被血染红,受了不轻的伤。像是为主公挡镖所致,想到此处,吕寻还算是有一些怜悯,既然她救了主公,他自然也不能恩将仇报。
于是回了宁南忧的话,脚下步伐更快的朝林子那边穿行过去。
可这片森林就像被墨布与迷雾同时罩住了一般,将精督卫这一行二十几人团团绕住,无论怎样竟都寻不到出路。
他们翻来覆去的寻找着森林的出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依然是漆黑叠影的一片,让他们看不到希望。
江呈佳有气无力的趴在宁南忧身上,只觉背后的衣裳湿漉漉的贴着十分难受。
她闭着眼,逐渐觉得意识飘忽,在这漫长而寂静的行走中,她被困倦包围,终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宁南忧背着她,此刻已是汗流浃背。
如今这个时节本就是夏日里最沉闷的时候,再加上苍梧郡一贯潮湿闷热的气候,他这种不爱出汗的体质,此刻也是汗如雨下。
吕寻时不时转过头,举着手中染着的火折子,借着些亮光,总能看到宁南忧脸上挂满了的汗珠,嘴唇发白。他忍了一路终于开口道“主公,您要不要休息一番,或者属下来背夫人?”
宁南忧抬眸朝他看去,冷淡道“怎么,你觉得本侯没力气了?需要你来?”
吕寻有些无奈,他知道其实宁南忧的手臂上也受了些伤,根本不能如此承重,但他还是忍下来了,为的就是不让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担忧。他总是在硬撑。他总是这样一个不愿麻烦别人的人。
吕寻叹了口气,转过身继续寻出路,心底不由心疼着他家主公,那张英气堂堂的脸也浮现出不常见的动容。
然而,他虽然是这么想的,事实却并非如此。
宁南忧并非不愿麻烦别人。他只是一想到其他男人与江呈佳接触,就有一种胸口闷着气喘不过来的感觉,这种微妙奇怪的感觉令他十分不适。
他觉得浑身变扭,所以他绝不可能让吕寻背江氏女。
“周源末的人不是已经到了荒山?怎么到现在也不见动静?”
长时间在这片林子打转也令他疲惫不堪,宁南忧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有些烦躁的问道。
吕寻拨开面前的杂草,回答道“许是已经和乌浒兵正面对上了只是他们或许也不知主公你竟然会带着我们往这样密的森林逃您一向最怕这样的密林。他们怕是也没想到往这里搜寻。”
他又不经脑子说出这番话,转眼立马发觉自己言语上的不妥,急忙改口道“属下的意思是主公您的决断不是一般人能猜出来的”
宁南忧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一个度,半晌后他被吕寻气笑道“吕承中,你是不好混迹官场的你若是走了仕途,只怕没几句话就会将整个朝堂的人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