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一众三十几个乌浒兵互相传喝道“精督卫在前面!大王说了!谁能够活捉他们,重重有赏!”
宁南忧背着江呈佳,向坡上狂奔而去,吕寻紧跟其后。
一行人朝没有乌浒兵的那头逃走,很快众人便再次听见前方传来了铁皮足履踢踏泥土的声音。另一队乌浒兵从上坡往下赶来。
这让精督卫一众人大惊起来。
宁南忧停下脚步,沉思两秒急忙朝吕寻吩咐道“让兄弟们四人一组,分散开来!莫要聚在一起。你也跟着他们走!”
吕寻吃了一惊,急匆匆道“我跟着他们走了,主公您怎么办?”
宁南忧皱皱眉,目光一瞥,瞧见了自己脚边的断崖壁,他冲着吕寻道“莫管我,吕承中,这个时候我命你先顾好自己的命!他们要抓的是我,若我在他们面前失踪想必他们也不会花心思去寻你们。趁这个时间你们躲起来!待与周源末回合,再来找我!”
吕寻极度不安道“主公您要做什么??”
此时,两边的乌浒兵都朝这边赶来,宁南忧抓起挂在断壁上的藤崖草,贴着崖壁纵身一跃竟然跳了下去。
吕寻瞠目而视,失声大吼道“主公!!”
二十几个精督卫同时惊叫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抹玄色身影从崖上坠落下去,消失不见。
此时两边听到动静赶来的乌浒兵正巧瞧见宁南忧跳崖的一幕,纷纷怛然失色的奔了过来。吕寻紧握双手,忍着心间的彷徨与焦急不安,带领着一众精督卫分散成四波朝这条小径的四处散去。
大部分赶来的乌浒兵目光皆被从崖上跳下去的宁南忧所吸引,极少部分的人注意到分成好几拨到处逃窜的精督卫。即使后来发觉了,再想追上去,却发现晚了一步,那些银白色的身影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下糟了!大王说过那淮阴侯必须将抓活口,这荒山如此之高的断崖他跳下去也不知还有没有命!”
一群乌浒兵围在方才宁南忧纵身跃下的断崖边,面露愁容。
“现在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想来这坡路到断崖低谷也有路,快通知军内,加派兵力搜山谷!!”军兵里一个说得上话的军兵头领冲着身后一群小兵命令着。
乌泱泱一片乌浒兵立即在荒山四处散开,有的前去大营通知孟灾,有的则奔下山坡,寻找入断崖山谷的路。
宁南忧抓住那藤崖草跳下去的霎那,单手用力抓住了江呈佳的腰际,猛地用力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胸前,然后背脊贴着断崖的石壁一路滑了下去。
剧烈的摩擦使得他的背部异常滚烫,断崖石壁上突出的细小石子划破了他的衣裳,接着划破他的皮肤,在灰黄的崖壁上拖出一长条血迹并向崖底快速延申了下去。
背部的剧痛传遍了宁南忧的全身,令他摧心剖肝。
他单手扯着拿藤崖草,动作敏捷的在手背上绕了几圈,不顾藤崖草上长着的尖刺,忍着痛,双脚蹬了崖壁,好不容易在石壁的上半段停了下来,整个人冷汗倍出。
他望了望怀中昏厥的江呈佳,松了口气自言自语对她说道“江呈佳,为了你,我算是连命都不顾了。”
他用力拽着藤崖草,目光深邃的看着怀中女子那张紧闭双眼苍白不堪的脸,休息片刻后,放开脚下蹬着的石块,任凭自己朝下滑了下去。
这断崖的半壁中央,有着一处被根深茂密的苍天大树群遮住的一间空中竹屋。
也不知是何人所建。
宁南忧很小的时候和一位恩人来过这里,因而对这里印象非常深刻。
这空中小屋有一处用藤崖草缠绕制成的长梯垂落至谷底,因此从荒山谷底爬上来很容易,但从荒山山腰跳下来,却不能保证还能不能活着到这座小屋了。
他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才跳了崖,不单单是因为害怕吕寻出事,他更怕怀中这个姑娘的伤势会因为没有及时救治而恶化。
他知道藤崖草因生长环境恶劣,所以本身十分坚固,就算受到外界强大的拉扯之力也绝对不会断裂。只要紧紧抓住藤崖草,他还不至于和江呈佳一同坠崖而死。
宁南忧慢慢拉着藤崖草跳到了竹屋前面搭在枝桠上的台面上。拽着藤崖草的左手已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伤口四周沾满了藤崖草的刺,不断有血珠从中冒出来,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他抱着江呈佳,朝竹屋里走去。
十几年了,这里的陈设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每一样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宁南忧又想起了年少时的记忆,不由触景伤情。
他在屋中转了一圈,才行动起来。他将江呈佳轻轻放在角落里靠着,手脚麻利的在草屋中收拾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直到屋内主卧一尘不染后,他才小心翼翼将江呈佳抱去了榻上。
然后又去主堂的木箱里寻了套陈旧且沾满灰尘的衣,用力扑了扑上面的灰尘,然后挂在竹屋外台面周围的围栏上,从屋前的苍天大树上砍了些枝叶下来,用屋里那顶老旧的火炉子烧起火来,又在与主堂相连仅仅只用一片布帘相隔的小灶屋里寻了个炖汤的小盅,又从山谷下引管而上的泉水中捞出一桶水,拎到屋子里烧起热水来。
这一切备好后,他又拉着挂在草屋旁边的藤崖草软梯慢慢下了崖壁,在崖壁的缝隙里寻了些补气血的药材。
等到他剁好药汁,将热水端到屋里。江呈佳早已浑身打颤,手脚冷得似乎坠入冰窖一般。
宁南忧掀开自己的衣袍,从里衣撕扯出四五条白布,拧成一长条绷布,然后扶着江呈佳,慢慢将她的外袍里衣褪去。
她白皙的背部此刻染满了猩红可怖的血迹。背脊两侧分别插着两枚铁镖,镖头深入肉中,伤口微微往外翻开,血肉模糊,看的他触目惊心。
宁南忧仔细替她检查了伤口,见镖头并未插到要害这才舒了一口气,这镖头若是插到要害只怕他便不能替江呈佳拔出铁镖了。
她的伤口四周的肉鲜红一片,并没有变得发紫,想来那铁镖上并无毒素。
他放心许多,可没过多久又发起愁来。
眼下这种情况,他并不能掉以轻心。铁镖插在她肉中太久,周围撕裂开来的伤口已有凝血之势,在这种时候拔镖并不好。但若再晚一些些,恐怕她的伤口便会因为铁镖的铁锈而恶化。
宁南忧想了一想,最终决定替她拔除镖头。
他先用热水替她擦拭了伤口周围,然后一鼓作气捻住镖头的尾部,用力拔了出来。
生硬冰冷的铁物从江呈佳背部分离,这种撕扯摩擦使得她痛彻心扉,昏睡中的她眉头紧皱在一起,死死地咬着下唇忍着这股钻心之痛,素白修长的双手死死抓住腿的两侧,浑身颤抖得厉害。
宁南忧见怀中姑娘即使痛的窒息,额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也绝不叫喊,便不由自主的心疼起来。
想来,这丫头从小受过的苦不比他少,或许是因为从小持家,不想让兄长担忧,所以也同他一样,一贯将苦往自己肚里咽,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格。
他靠在她身侧低声在她耳畔道“你要是疼就别忍着。我不是你兄长,你疼不疼也与我没多大关系。”
江呈佳迷迷糊糊中听到他说这一句,心头一痛,努力睁开眼,只看到身边一个模糊的身影。于是她将下唇咬得更紧了些。
宁南忧见她生生把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脸色便黑了下来,他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她的嘴边,面无表情道“要是疼,咬我也行。”
她耷拉着脑袋,心中因为宁南忧与那湘夫人不清不白的关系以及他这一个月对她冷漠至极的态度而幽怨愤懑,于是气呼呼的张口对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酥麻刺痛的感觉从他手臂向宁南忧全身爬了上来,他微微抖了抖眉头,不理会江呈佳此时的怒气,继续替她拔除背部的镖头。
四枚铁镖全部拔出,江呈佳刚刚有些凝合的伤口便再次崩开,如泉涌般的鲜血从伤口流出。他用冷泉水替她擦拭血迹,在将剁好的药沫涂在她的伤口上,最后眼疾手快的用绷布替她缠好了伤处,这才重重呼了一口气。
他转头,见江呈佳还不依不饶的咬着他的手臂,于是冷不丁嘲讽一句道“你即便是想要咬掉我的一块肉,凭你现在的力气恐怕也办不到。”
话音落罢,他轻而易举的捏着她的后脖,让她唇齿无力自然而然松开了口,然后坦然自若的收回了手臂。
江呈佳此时因背部伤口渗入药汁的刺痛而清醒了许多,她靠着宁南忧的肩膀,瞪着一双明媚双眼冷道“君侯这是瞧不起人?等我好了”
“等你好了怎么样?”宁南忧挑衅的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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