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一闪而过的想法随着宁南忧的转身离去而被彻底击碎。
如今,他以这种方式将她软禁在这里,难道不是害怕她再次出现打乱他的布局么?
可笑的是,方才的自己竟然有一瞬间生出了质疑自己的想法。
在他面前,她简直不堪一击,任何想法都会因他而变。
她正想着如何尽早散去体内药效的方法时,主卧的竹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令她眼熟的绿衣婢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呈佳盯着这婢子看,待到婢子抬头朝她暖暖一笑轻轻唤了一声“女君”,她才看清了这婢子的容貌。
红茶?江呈佳有些惊讶。
水河被埋在尸堆之中,醒后哭哭停停、伤心欲绝一直唤着的就是红茶的名字。江呈佳以为这个叫红茶的婢子必然凶多吉少,要么重伤不治,要么早已丧命黄泉,却没想到她如今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这绿衣婢女见倚在床头的倾城美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心底疑惑道“女君为何一直盯着婢子看?可是婢子脸上有些什么?”
江呈佳反应过来,眸眼一转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垂下眸答道“奴唤红茶。”
“红茶?”江呈佳重复念了一遍又问“你可知道水河是谁?”
“水河?”这婢子喃喃起这个名字,随即抬头问“女君认识水河么?”
江呈佳盯着红茶的反应,很快在心底打起了小算盘。若她想从这里逃出去,恐怕现在眼前这个小婢女是能够帮她的唯一人选。
她凝了凝神答道“我在冷泉庄救下了她。”
红茶紧接着担忧的询问道“那水河现在的状况如何?”
“她以为你已丧命,伤心欲绝,梦中还唤着你的名字。没想到”江呈佳淡淡叹息道。
红茶的面上浮现出了一丝愧疚,自言自语道“我假做自刎的场面终究被她瞧见了。瞧见了也好认为我死了她也就不会执迷不悟了。”
江呈佳听见她这话,心里有些诧异,但此刻她的整颗心全系在宁南忧身上,也没什么心思探究这两姐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茶醒了醒神,抬头便见女君上下打量着她,于是有些慌张,整个人拘谨起来“婢子方才失仪还请女君恕罪。”
见她如此恐慌,江呈佳不由失笑道“不必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你是来替我换药的吧?还愣着做甚?”
红茶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端着软膏与绷布进来的。她红了脸,即刻点头应道“喏。”然后将手中的小瓷瓶与布条放在了江呈佳榻前的小案几上,凑了过去。
江呈佳十分配合的脱下了身上的中衣,任这个小姑娘替自己上药,顺便想着等会儿如何诓骗她帮自己。
而这边,宁南忧出了山谷,才走到山前,吕寻便已带着一众人马冲下来与宁南忧相见。
“主公!主公!”吕寻瞧见山下月色中的那抹玄色身影,别提有多激动,手中带着火把,嘴中大声唤着宁南忧,奔到了他面前。
“主公您没事真好”吕寻差点哭出来,围着宁南忧转了好几圈,丝毫没有察觉被他围在中间的玄衣男子有多么嫌弃。
“吕承中?”宁南忧平静的唤了一声。
吕寻应了一声抬起头朝他看去,满眼泪花。看见宁南忧完好无损,他几乎老泪纵横。
“你这样是觉得我不能活着回来了么?”宁南忧皱皱眉,冷冷瞪着他道。
这熟悉的森森寒气虽令吕寻习惯性的打了个颤,心里却觉得无比温暖,他差点以为自己再也没办法见到主公,等候消息的这一天一夜里,他不止一次冲动的想要将孟灾的人头取下,若不是周源末拦着,后来又得知主公安全无碍,恐怕现在荒山已经乱成了一片。
“主公话不能这样说,您跳下去的时候,属下一颗心都要跳出来,真的吓坏了”吕寻贴着脸皮一本正经的说道。
宁南忧瞥了他一眼,抬脚往山上走去,绕过了这个话题,问起了山上的状况道“孟灾现在在哪?”
“源末好计策,已将孟灾控制住了,他带来的八千乌浒军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吕寻仔细的将具体情况同宁南忧说了起来。
“那顾安如何?他带来的那些兵将如何?”
“这个主公不必担忧,孟灾被控后,我们将顾安与他的那些军领都送了出去,囚在广信城内的一座旧宅里,派遣了重兵把守。”吕寻答道。
宁南忧点了点头,便沉默了下去。
一队人加快脚步朝山腰行去。
“主公这孟灾既然今夜生出如此野心我们不妨也按照他之前想用来针对精督卫的法子,将他控在手中,对乌浒军发号施令?”吕寻憋了半日的想法,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一脸期待的看向身旁的玄衣男子。
宁南忧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开口道“怎么你是看广信精督卫的兄弟们人多,想要送人头么?”
吕寻被驳回了想法,一脸迷惑道“将孟灾控在手中怎么就成了送人头?那中朝细作统领与顾安不是也被我们控在手中?”
宁南忧道“我将那中朝的细作首领控在手中,是因为今夜他带来广信城的中朝人只是情报网中的一小部分,且广信城全城被锁,这个消息不会被传出去,也就不必担忧其他散落在广州各处的中朝细作会知道统领被抓之事,方便我们用他们领头的口吻来行事。而我将那顾安控在手中,是因为他带来的援兵,广信精督卫完全可以监控。”
吕寻还是没能理解“可是顾安的援兵数量其实也不小于乌浒军,我们也只是控制住了他们的七位军领以及顾安”
“顾安是什么样的人,孟灾又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宁南忧停下脚步,漆黑发亮的眸子盯着吕寻问道。
“这和他们二人是什么样的人有关系么?”吕寻被他盯得心头发麻,声音不知不觉的变小了些。
“吕承中,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当年才名辉盛的吕大人之子?难道那些史籍名卷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宁南忧被他气的啼笑皆非。
“主公你知道的,属下自小就不爱读书”吕寻挠着头狡辩起来。
“”宁南忧实在懒得同他继续说下去,索性解释起来“顾安与孟灾不同。多年前,在顾安还未自请旨意前来临贺当太守时,那临贺郡都尉佟武就已经在这里了,他在军中威望很高,且性情高傲,除了关内侯蒋善之外,从不听旁人命令,之前的临贺太守同他闹过很多矛盾。
但自从顾安来后没多久,这个佟武便对他心服口服,从此之后他便只听蒋善与顾安的号令。不仅仅是他,临贺郡防军、郡统军众多兵将对于顾安这个人,也是拥护得很。顾安会令人如此信服,不单单是因为他的才情,更是因为他为人正直爽快,有一说一,又会体恤下属。你去打听打听,同他关系要好的这几个县城下的县防军、县统军都对他赞不绝口这样的人被我们抓在手中,才算抓住了要害。一个受人爱戴的人,他的下属才会真正在意他的死活。
可孟灾残暴无章,周源丞派去乌浒境内的人之所以那么顺利的助黄蛮谋反成功,有一半的缘由就是因他民心尽失。这样的人即使手下有心腹死侍,也只是个别,这八千乌浒兵在真正关头也不会任由异族之人操控他们。乌浒一族荣誉感极强,你们当着他们的面将孟灾控住若再用他的性命做要挟,命令他们做些什么,到时候他们若是不愿因孟灾一人之命而被异族所控,在紧要关头反咬我们一口只怕我们哭都来不及。”
他废了大半天口舌同吕寻说明此事,转过头瞧见吕寻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主公思虑周全,是属下考虑不周。”吕寻躬身作揖,晃眼的火光也没遮住他慢慢涨红的脸色。
“打住,别拍马屁。”宁南忧懒得同他继续说,迈开停住的脚步,继续加快速度往山上行去。
“主公若是依您的意思我们到山上就要将那孟灾放出来?”吕寻跟着他屁股后面继续问道。
“嗯。”宁南忧低低应道。
“可这孟灾被我们所控,当时狼狈的很如此一来,恐怕不愿再与我们合作。”吕寻再追问。
“放心他会愿意的。”宁南忧似乎将这些都想好了,早有成算。
“可是”
“你怎么有那么多可是?”宁南忧有些不耐的打断了他,回头瞪了吕寻一眼无奈道,“你不嫌烦吗?”
“属下属下笨嘛夫子不是也说过不懂就要虚心求教么?”吕寻被他这么一冲,怂兮兮的缩了缩头,有些变扭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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