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迫切的朝蒋善看了过去,满心满眼都是疑问,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蒋善却站在他面前沉默寡言。
顾安顿了顿,扭过头朝宁南忧看去“那蒋禅呢?蒋禅在哪里?”
传闻说,蒋府三少蒋禅在前往桂阳支援中与乌浒人一战牺牲了。眼下,看见蒋公毫发无伤的站在他面前,顾安心底升起了希望,觉得可能蒋禅的事也是谣传。
可就当他满脸期盼的朝宁南忧看去时,却见这个玄衣男子垂下了头。
他心底咯噔一下道“蒋三少爷难道”
宁南忧皱了皱眉,垂着眸子,有些惋叹道“他没死但失了条手臂和一只腿。我的人赶去时,他在尸堆中挣扎。若是再晚一些救治,可能就没命了。”
顾安面色难看,颤抖的问了一句“是不是你让他变成这样的?”
宁南忧抬眼望向他,眼睛炯炯有神,没有丝毫躲避“顾大人,若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的那么我也不必废这个功夫再将他救回来”
“说不准”顾安冷冷的盯着他道,“你是为了威胁蒋公替你做什么事,才会救他。”
宁南忧眼光里透出一丝诧异,转而浅浅一笑道“不愧是顾大人,真是一语中的。我的确是为了让蒋公信我,才会救这蒋三小公子。”
“你到底将我与蒋公汇聚到这里作什么?”顾安此时握紧双拳,满身戒备,对眼前这个男子充满了厌恶。
宁南忧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盈盈笑道“我知道顾大人现在肯定想杀了我,我也能理解只是,若不是当初顾大人在冷泉庄中未曾遵守你我二人之间的盟约,也不会造成如今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局面。”
顾安冷哼一声“我若是遵循了盟约,恐怕你也不会饶了我与其如此,倒不如拼上一拼。”
“顾大人,您要是老老实实遵了盟约,或许我精督卫不会查出您手中掌握的那么多条人脉,而他们也不会因为您在我手中而被迫听我号令难道您没发现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吗?”宁南忧讽刺道。
顾安脸色更阴沉了些,当时他为了抓捕孟灾与宁南忧,解救胡光一家,才急昏了头,后来被宁南忧与孟灾抓住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宁南忧就是利用他提前找好后援,以为万无一失的心理,将他手里那点人脉全都查了出来,以便于操控在他手中。
“少废话!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顾安实在厌烦同面前这个男子多说一句。
宁南忧晓得顾安已对自己厌恶至极,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交易“顾安,你不是一直想要除去孟灾与广州刺史宋宗么?他们二人通过我父亲的关系在大魏边疆贩卖军火,私下与占婆等小国以及中朝来往,从中谋取暴利,企图挑拨各国对边防进攻,多年来,荆州边境,整个广州弄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像顾大人这样惜民如子的清官,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了吧?”
顾安冷着脸,始终没有弄清楚宁南忧究竟想要做什么,“我的确对他们恨之入骨。更是无比憎恶你父亲,若是你想让我饶了他们一命,我告诉你,你做梦。”
“难道本侯费尽功夫将你与蒋公汇聚于此地,就是为了让顾大人您饶了这两个人?您不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么?”宁南忧哼笑一声。
“怎么难不成你是来助我们除去宋宗和孟灾的么?”顾安讽刺起来,冷目怒瞪宁南忧。
宁南忧却望着他笑而不语。
他这样的笑容让顾安心中猛地一惊。
“既然事情已经谈道这个地步本侯也就不兜圈子了。”宁南忧切入了主题道,“我可以助你们除去孟灾与宋宗,也可以将这些年他们贩卖走私军火军粮的窝点全都告诉你们让你们连根拔起。将大魏边防这个毒瘤彻底挖干净。”
“宁南忧你当我顾安是傻子么?这么轻易相信你的话?你就算在不得宠,也终究是淮王之子,你要我相信你会帮助我们对付你父亲的人?这些年宋宗在边境走私谋取的暴利,有三分之二全都流进了你父亲的钱囊而这些钱两又有多少进了你的口袋这样好的敛财路你会轻易替我们除去?”顾安讥讽道。
“顾大人说的不错,我的确不该帮着外人去对付宋宗此人乃是我父亲培养了多年的心腹除去了他,相当斩断了我父亲在大魏边疆一条有力的臂膀。”宁南忧点点头,轻挑眉承认了下来。
顾安冷哼一声,没接他的话,目光充满不屑。
宁南忧低笑道“但我宁南忧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宋宗和我有仇,纵然他是我父亲的心腹,我也不会让他活过他的五十大寿。他这辈子做过的恶事太多了,享受过的日子也太多了,实在不该继续在这个世上活下去了。”
他这阴森森的冷笑声让顾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安用异样的目光朝宁南忧看去,问道“你和宋宗有仇?”
“实不相瞒,仇还挺大的。”宁南忧沉下声,阴冷道。
“什么仇?据我所知,你和这宋宗的关系还不错?”顾安自然不肯相信。他一向只信自己查到的一切,信自己知道的一切。
“顾大人可知道阳嘉二年的常猛军谋逆案?”宁南忧终于说道此事,心中紧绷的弦也一点点送了开来。
顾安听到这几个字,面上猛地一怔,有些惊异的看着他,忽然觉得宁南忧有些不可捉摸。
见他沉默,宁南忧像是早有意料的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十三年前的血案了当时的顾大人或许还在学塾中念书,听夫子念礼您一定很敬重您的老师。我也很敬重我的老师,可是我却亲眼瞧见我的老师死在了我的面前。”
顾安吃了一惊,呆滞的看着宁南忧,下意识问道“你的恩师是?”
“太子太傅,当今天子的老师卢氏家主——卢遇。”宁南忧说出这个名字,藏在袖中的手便迅速蜷缩,凝成一个拳状,筋骨被握的发青发白。
顾安难以相信的盯着他看,整个人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从不知,宁南忧竟师从过当年名满京城,甚至自成行书卢体一派的卢遇卢夫子
想来,这段往事,怕是很少人知晓。
瞧见宁南忧慢慢变得通红的眼眶,顾安心底已相信他所言的要除去宋宗,和宋宗有仇的这些话,或许并不是假的。宋宗此人,在还未被淮王调任广州刺史前,正是指证常猛军谋反的太尉邓国忠门下的政客。据说当年的谋逆案中,这宋宗提供了不少有利证据,才让当时的东府主司马良定了常猛军的罪名。
据说当年马良也追查过常猛军逆案中的奇怪之处,但后来不知为何,突然于家中暴病而亡,有人说他是年纪大了,自然而然的积病成祸,丢了性命,也有人说马良死于谋杀。可当时安帝根本没心思查找这些,身为国丈的清河公马月因弟弟去世,痛心疾首,也差点跟着而去。后来清河公只要一听到有关于马良之死的传闻,便会气病在床上,于是安帝便下旨不许再议主司马良之死。马良究竟为何突然暴亡,便无人得知了。
顾安想起自己曾看过的这些卷宗,心底愈发觉得寒怯。
他一直敬佩越奇老将军与卢遇二人,当年他还在学塾苦学时,便希望将来有一日能见一见这二位,只是期望还未曾实现,便忽而得知这二人联手谋反之事。卢遇与越奇的为人,天下人都看在眼中,年少时的他也是一直固执的不肯信这二人会联合谋反。入了仕途后,他也曾私下查探过此案,却始终查不出什么。但其中重重可疑的痕迹与线索,让他更加觉得当年的常猛军一案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难道这些年来,宁南忧一直在查当年这桩轰动一时的谋逆案?
“你这些年一直在追查此案?”顾安将心底的猜测问出了口。
宁南忧淡淡点了点头道“恩师遭难,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所以宋宗我必须要杀。我筹划了这么多,不仅仅为了查清当年真相,还给老师一个清白,还要找出当年陷害他的人”
顾安沉浸在震惊中难以自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被囚禁的这数日里,一直在想,拥有这样的心计胆略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传闻中不学无术,敛财成性,草包一个的淮阴侯?
如今,他觉得或许这些年流传在外的那些谣言都是宁南忧散播除去的,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外壳,目的便是为了混淆视听,好在暗地中查访十三年前的旧案,为卢遇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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